穿过镜面的瞬间，眼前的景象骤然变换。
五颜六色的地砖像打翻的糖罐，慢慢向外延伸。
“这是”
虞念眯起眼，下意识攥紧身侧的悯夜，适应着周遭骤然亮起的彩灯。
目光扫过不远处游乐园大门前立着的两只卡通老鼠。
它们足有两人高，圆滚滚的身体裹着斑驳的彩色油漆。
两只前爪举着巨大的广告牌。
圆润的卡通字体裹着橙黄描边，歪歪扭扭的墨迹像融化的草莓糖霜。
身后彩虹色的摩天轮缓慢转动，缠绕着飘飞的彩色气球和缎带。
虞念停下脚步，微微皱了皱眉。
谁做的设计
怎么是老鼠主题。
好恶心
“这是之前炸掉的那个游乐园吗？”
“嗯。”
悯夜点点头，黑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几缕贴在苍白的额前，衬得那张病气的脸愈发剔透，像易碎的白瓷。
他垂眸看着脚下的地砖，纹路与记忆中一模一样，连某处磕破的缺口都分毫不差。
“这里开园前闹过几次老鼠，后来b38降落，污染横行，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七区外面这家游乐场原本是天灾初期的项目。
为了鼓励人们继续活下去，给剩下的孩童带去希望。
结果最后，却变成了射向人类的子弹。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虞念的手腕，那些被刻意压抑的记忆在此刻翻涌上来。
有些恍惚。
“狂欢要开始了！”
身旁的小悯夜忽然开口，他穿着精致的黑色衬衫，领口系着歪歪扭扭的领结。
小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碎星。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无数只灰黑色的老鼠从地砖的缝隙里钻出来。
只见第一只老鼠咬住了前面一只的尾巴，第二只咬住第三只，密密麻麻的老鼠串联起来。
它们的身体开始扭曲、堆叠，灰色的皮毛褪去，露出塞在身体里面的棉花和绸缎。
绸缎在骨架中缠绕，变成了一辆巨大的花车。
“狂欢！狂欢！”
老鼠们的叫声此起彼伏，表情狂热。
就在这时，游乐园的大门缓缓打开，几只黑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出来。
它们毛发顺滑，脖子上系着暗红色的领结，身上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礼服，前爪握着小巧的乐器。
“狂欢！狂欢！”
黑猫们齐声喊道，声音尖利整齐。
它们分列在花车两侧，随着领头的黑猫抬起小提琴，欢快的音乐慢慢响起。
音符像是带着钩子，让人忍不住跟着晃动身体。
“走吧走吧，别迟到啦！”
小虞念拉了拉虞念的衣角，她散着头发，胳膊上隐约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针孔，可脸上笑却天真又烂漫。
两个小孩一左一右，拉着虞念和悯夜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他们拽进了花车队里。
花车缓缓前行，彩灯在周遭流转，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悯夜将虞念护在身侧，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
游乐园内部比外面更加热闹。
孩子们簇拥着花车前行。
道路两侧挂着漂亮的彩灯，商贩们举着自己做的蛋糕棉花糖一边叫卖，一边大喊着狂欢。
明明不真实，可确还是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繁华，热闹，到处充斥着食物的香气，比起外面的荒凉，这里几乎是天堂。
“棉花糖，吃一根棉花糖吗？”
淡粉色的棉花糖上点缀着漂亮的果仁碎，看上去格外诱人。
虞念差点被糖棍戳到脸上，她下意识靠近悯夜，摇了摇头。
“谢谢，我不吃”
“那蛋糕呢？来一块儿蛋糕吧。”
“不”
两人被人群挤来挤去，最后实在架不住热情，从来往的人手里拿了一块雪糕。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呼喊打破了热闹的氛围：
“有入侵者！”
“入侵者？”
前行的花车队停下来，气氛渐渐变冷。
“是她！是她们！”
花车上的老鼠声音尖锐刺耳，像指甲一下下刮着玻璃，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二人。
黑猫们放下了乐器，声音机械又刻板：
“有入侵者！狂欢不能开始！”
“你们毁了一切！”
小虞念松开手，她直愣愣地看着两人，眼神冰冷又空洞，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玩偶。
“没用的大人。”
“”
好一个翻脸不认人。
虞念被他们看得毛骨悚然，侧身拉过了悯夜的手：
“别愣着了，快跑！”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小时候这么讨厌。
“这边。”
悯夜扯着她的胳膊，往队伍外面挤，手里的雪糕慢慢融化，糖浆粘腻的糊在手上。
“拦住他们！”
“拦住他们！”
身后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一群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猫猫从四面八方钻出来，挤进人群。
“你们毁了一切！”
“你们毁了一切！”
“你们毁了一切！”
声音如同魔咒，在耳边反复回响。
虞念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
“你们毁了一切。”
“你们毁了”
她下意识地攥紧手心想维持清醒，却还是控制不住地眼前一黑。
再次睁眼时，两人又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脚下五颜六色的地砖，不远处的游乐园灯火通明，甜腻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小悯夜站在他们面前，脸上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
“狂欢要开始了，我们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