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春兰的担忧,如同一滴冷水滴入滚油,瞬间在大唐的疆域上炸开了锅。她话音落下不过数日,来自北方边境的八百里加急,便如惊雷般劈入了长安城,震得太极殿内一片死寂。
“启禀陛下!突厥颉利可汗,以‘清君侧,诛妖妇苏春兰’为名,悍然集结铁骑十万,大举南下!朔州、云州已破,守将战死!如今贼势正盛,兵锋直指敦煌!”传信的军校声嘶力竭,声音因长途奔袭和惊惧而颤抖。
“什么?!”李承乾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抓住龙椅扶手,指节泛白,“颉利……他竟敢!他竟敢以如此荒谬的理由……” 他看向苏春兰,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慌乱,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妖妇”二字,如同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刺在苏春兰心上。她脸色瞬间变得冰冷,但目光却异常坚定。她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此乃突厥惯用伎俩!借故生事,妄图染指我中原江山!所谓‘清君侧,诛妖妇’,不过是颉利为其侵略行径找的借口!他真正的目标,是大唐的土地和财富!”
“借口?可……可他为何偏偏点了你的名?” 李承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推行那些激进的改革,触动了那么多人的利益,引得内外交困,颉利又岂会有此口实?”
苏春兰的心沉了下去。她没想到,在这危急关头,皇帝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御敌,而是对她的指责。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失望与委屈,朗声道:“陛下!改革之路,本就布满荆棘!若因畏惧阻力而停滞不前,大唐如何强盛?世家大族盘根错节,把持朝政,垄断资源,百姓困苦,国力日衰,这才是颉利敢于南侵的根本原因!今日就算没有苏春兰,明日他也会找到张春兰、李春兰作为借口!陛下,此刻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要立刻调兵遣将,抵御外侮!”
就在这时,又一名内侍连滚带爬地冲入大殿,声音凄厉:“陛下!不好了!江南道……江南道观察使李佑,联合苏州、常州、湖州等数州刺史,以‘清君侧,诛奸相苏春兰,以安社稷’为名,举兵反叛!兵锋直指润州!”
“什么?!” 这一次,连苏春兰的脸色都变了。突厥南侵已是外患,江南再叛,便是内忧!内忧外患,齐至京城!
“李佑……他是山东李氏旁支!” 苏春兰瞬间明白了,“是世家!是世家在背后勾结!颉利南侵,恐怕也少不了他们的影子!他们想内外夹击,逼迫陛下罢黜我,甚至……” 她没有说下去,但殿内众人都已明白那未言之意——逼迫陛下退位!
李承乾彻底慌了神,瘫坐在龙椅上,喃喃道:“完了……完了……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 苏春兰厉声喝道,试图唤醒他,“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江南李氏叛乱,证明臣之前的判断没错!世家势力已经迫不及待要动手了!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她转向兵部尚书,沉声道:“王尚书!立刻传旨!命北方诸镇节度使,坚壁清野,固守待援,务必迟滞颉利大军南下的步伐!调朔方军、河西军主力,星夜驰援敦煌!”
“是!” 兵部尚书不敢怠慢,连忙领命。
苏春兰又转向吏部尚书:“刘尚书!传朕旨意,凡江南叛乱各州,其官员俸禄、家族特权,一律剥夺!其田产抄没,赏给平叛有功将士!同时,昭告天下,揭露李佑等人勾结外敌、叛逆谋逆的罪行!”
“是!”
她目光扫过殿内群臣,声音斩钉截铁:“传朕(代拟)旨意,右丞相苏春兰,临危受命,总领全国军政要务,调度兵马,平定内外之叛乱!凡有敢违抗者,以叛逆论处!”
这道旨意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寂静。让一位女子,而且是被叛军指名道姓要“诛杀”的女子,总领全国军政,这在大唐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陛下!万万不可!” 立刻有老臣出列反对,“苏相虽有才干,但毕竟是女子,且如今是众矢之的,由她总领军政,恐难以服众,更会给叛军口实啊!”
“难以服众?” 苏春兰冷笑一声,“眼下叛军已起,突厥压境,是争论男女之别的时候吗?若能退敌平叛,保大唐江山稳固,苏春兰愿受任何非议!若有人觉得自己能做得更好,此刻便可站出来,春兰愿将此重任让贤!”
她目光如炬,扫视全场,那些平日里对她指手画脚的大臣,此刻却都噤若寒蝉,无人敢应声。
李承乾看着苏春兰坚毅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此刻除了信任苏春兰,他已别无选择。他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准奏!苏相,朕……朕将这江山社稷,托付于你了!”
“臣,苏春兰,定不辱使命!” 苏春兰躬身领命,声音铿锵有力,仿佛接过的不是千斤重担,而是她早已准备好迎接的挑战。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比苏春兰预想的更加恶劣。仿佛是约定好一般,突厥入侵和江南叛乱,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引发了连锁反应。
成都府,剑南节度使府。
节度使王彦超,出身太原王氏,亦是世家大族成员。他看着手中来自长安和江南的密信,以及一封来自突厥的“通好”文书,脸上阴晴不定。太原王氏的家主已派人传话,让他务必“响应大义,清除君侧奸佞,恢复世家荣光”。
“清君侧,诛妖妇苏春兰……” 王彦超低声念着这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决绝。他猛地一拍桌案:“传我将令!集合兵马!以‘清君侧,诛妖妇苏春兰,匡扶汉室(此处代指李唐正统,世家自诩维护者)’为名,出兵北上!目标,长安!”
一时间,剑南道烽火燃起,数万大军浩浩荡荡,沿蜀道向关中进发。
洛阳,这座千年古都,一直是关东世家的核心盘踞地之一。在接到江南李氏和太原王氏的联络后,以荥阳郑氏、弘农杨氏为首的几家大族,迅速串联起来。他们控制了洛阳附近数州的军政大权,拥立一位与皇室沾亲带故、实则早已被他们操控的宗室子弟为“盟主”,打出“清君侧,诛妖妇,保境安民”的旗号,宣布河南道“自治”,不再听从长安号令,并出兵封锁了通往关中的要道。
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此处借用历史人物,设定其早期依附于部分世家),本就野心勃勃。他看到天下大乱,认为时机已到。虽然他并非传统世家出身,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可以利用“清君侧”这面大旗,联合部分不满苏春兰改革的地方豪强和军中世家将领,壮大自己的势力。
于是,安禄山以“讨伐叛逆,清君侧,诛杀惑乱朝纲的苏春兰”为名,在范阳誓师,集结十五万大军,号称二十万,浩浩荡荡向西南方向进军,兵锋直指洛阳,其最终目标,无疑也是长安。他甚至比其他叛乱者更“高明”,一边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一边又暗中与突厥颉利可汗联络,互为声援。
短短一个月之内,大唐疆域内,从北到南,从东到西,烽烟四起,叛乱迭发。突厥颉利可汗十万铁骑在北,安禄山十五万大军在东北,河南世家联军在东,江南李佑叛军在东南,剑南王彦超叛军在西南。五路大军,如同五只张开的魔爪,从不同方向,朝着帝国的心脏——长安,狠狠抓来!
而所有这些叛乱者,无论其真实目的是为了土地、权力,还是为了维护世家特权,甚至是为了个人野心,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使用了同一个口号——“清君侧,诛妖妇苏春兰”!
仿佛一夜之间,苏春兰成了大唐所有祸乱的根源,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妇”。
长安城内,人心惶惶。
流言蜚语如同瘟疫般蔓延。
“听说了吗?苏相是狐狸精变的,专门迷惑陛下,搅乱朝纲!”
“可不是嘛!不然怎么会引得四方叛乱,连突厥都打进来了?”
“唉,都是苏春兰害的!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搞什么改革,得罪了那么多大人物,现在报应来了!”
“听说北方的突厥人说了,只要交出苏春兰,他们就退兵……”
“江南的叛军也这么说……或许,把苏相交出去,天下就能太平了?”
这些流言,无疑是那些潜藏在京城内的世家余孽和反对势力,在暗中推波助澜。他们试图动摇人心,逼迫朝廷,逼迫李承乾,牺牲苏春兰来换取一时的安宁。
太极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李承乾如同惊弓之鸟,每日被各地传来的坏消息淹没。北方战事不利,敦煌城告急;安禄山大军进展迅速,已逼近黄河;河南道叛军封锁了粮道,关中开始出现粮荒迹象;剑南叛军已突破汉中防线……
“陛下!” 一位老臣痛哭流涕地跪伏在地,“如今内外交困,皆因苏春兰而起!为了大唐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恳请陛下……赐死苏春兰,以谢天下,平息兵戈吧!”
“对!恳请陛下赐死苏春兰!”
“杀了苏春兰,突厥和叛军或许就会退兵了!”
“陛下,为了祖宗基业,不能再犹豫了!”
一时间,殿内跪倒一片,纷纷请求处死苏春兰。这些大臣中,有的是真心害怕战乱,认为牺牲一人可保平安;有的则是世家安插在朝中的棋子,此刻跳出来煽风点火;还有的,则是见风使舵,试图撇清自己,甚至向叛军示好。
李承乾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听着他们异口同声的请求,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他看向站在殿中,孤立无援,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苏春兰。
苏春兰静静地站在那里,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她看到了大臣们的丑态,看到了皇帝的动摇,也看到了隐藏在这一切背后的,世家势力那巨大而阴冷的阴影。
“陛下!” 苏春兰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嘈杂,清晰而坚定,“难道陛下也认为,杀了苏春兰,这些叛乱者就会退兵吗?”
她目光如电,扫过那些跪地的大臣:“他们要的,仅仅是苏春兰的人头吗?不!他们要的是陛下手中的权力!是大唐的江山社稷!今日,他们可以用‘诛妖妇’为名逼杀苏春兰;明日,他们就可以用‘清昏君’为名逼宫陛下!妥协退让,换来的绝不会是和平,只会是得寸进尺的贪婪和灭亡!”
她转向李承乾,一字一句道:“陛下!臣死不足惜!但若臣死能让大唐延续,臣甘愿引颈就戮!可事实是,臣若死,非但不能平息兵戈,反而会让叛军认为朝廷软弱可欺,加速大唐的灭亡!到那时,陛下,宗室,还有这些主张杀臣的大臣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李承乾被苏春兰的目光看得心惊肉跳,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苏春兰说的是对的,但内心的恐惧和压力,却让他难以承受。
“苏春兰!你休要危言耸听!” 一位世家出身的御史站出来,厉声喝道,“你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你可知,因为你的改革,多少世家子弟失去了晋升之路?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如今天下大乱,你难辞其咎!”
“失去晋升之路?” 苏春兰冷笑,“是那些不学无术、依靠祖荫就能做官的世家子弟吗?科举取士,唯才是举,难道错了吗?流离失所?那是因为改革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他们故意制造混乱,囤积居奇,嫁祸于人!”
“你……你血口喷人!” 御史气急败坏。
“够了!” 李承乾猛地一拍桌子,他感到一阵眩晕,“都……都退下!容朕……容朕三思!”
大臣们见皇帝如此,也不敢再逼迫,纷纷叩首退下。
大殿内,只剩下李承乾和苏春兰两人。
“春兰……” 李承乾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茫然,“朕……朕该怎么办?真的……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苏春兰看着这位年轻而懦弱的皇帝,心中百感交集。她走上前,轻轻拂去他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柔声道:“陛下,还记得我们初遇时,陛下说过的话吗?您说,要做一个开创盛世的明君,要让大唐的旗帜飘扬在更远的地方。”
李承乾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被痛苦取代:“那时……那时朕太天真了……朕没想到,做皇帝会这么难……”
“不难,如何称得上开创盛世?” 苏春兰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陛下,您看到的是五路叛军,兵临城下。但春兰看到的,是他们各自为战,心怀鬼胎!突厥颉利贪婪无度,安禄山野心勃勃,世家联军各有盘算,李佑、王彦超之流更是色厉内荏!他们虽然暂时联合起来对付我们,但他们之间的矛盾,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
“我们还有机会?” 李承乾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当然!” 苏春兰点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陛下,我们并非一无所有!第一,我们有长安!长安城高墙厚,粮草尚可支撑一时,是我们稳固的根基。第二,请陛下相信春兰,相信那些忠于大唐、支持改革的将士和百姓!改革虽然触动了世家利益,但也让许多底层百姓和寒门士子看到了希望,他们是会支持我们的!第三,叛军虽多,但指挥不一,协同困难,这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陛下,现在是时候动用我们的后手了!”
“后手?”
“是的!” 苏春兰沉声道,“臣早已秘密联络了忠于朝廷的朔方军节度使郭子仪(此处借用历史人物,设定其为苏春兰提拔的寒门将领),他手中有三万精锐,是对抗突厥和安禄山的关键!臣还在江南暗中扶持了一些忠于陛下的水师力量,足以牵制李佑叛军!至于剑南的王彦超,蜀道艰难,他的大军后勤补给困难,难以持久!河南世家联军,看似强大,实则内部矛盾重重,只要我们稍加离间,便可使其瓦解!”
苏春兰走到地图前,拿起朱笔,开始在地图上勾勒、指点:“我们的策略是:固守长安,稳定人心;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首先,必须打掉离我们最近,威胁最大的安禄山和河南叛军!命郭子仪将军放弃救援敦煌,秘密回师,奔袭安禄山后方,断其粮道!同时,派遣使者,携带重金和高官厚禄,离间安禄山与河北其他势力的关系,让他后院起火!”
“对于河南世家联军,我们一方面要坚决抵抗,守住潼关天险,不让他们进入关中;另一方面,要利用他们内部的矛盾,许以高官厚禄,拉拢那些并非核心家族的将领和官员,分化瓦解他们!”
“对于突厥颉利,我们暂时采取守势,坚壁清野,消耗其锐气和粮草。同时,派人联络颉利内部与他有矛盾的部族首领,许以好处,策反他们!待到解决了安禄山和河南叛军,再集中兵力对付他!”
“江南李佑和剑南王彦超,路途遥远,威胁相对较小,可命当地守军依托有利地形进行袭扰和牵制,拖延其进军速度,待解决了主要威胁,再回头收拾他们!”
“此外,陛下,我们必须立刻开仓放粮,安抚民心,稳定京城秩序。同时,下旨全国,宣布凡是参与平叛的将士,无论出身,皆有重赏;凡是揭发、镇压叛乱者,重重有赏!激发全国军民的斗志!”
苏春兰侃侃而谈,条理清晰,分析透彻,每一步计划都考虑周全,仿佛早已胸有成竹。她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力量,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李承乾几乎崩溃的心脏。
李承乾怔怔地看着苏春兰,看着她在地图前指点江山,从容不迫的样子。这一刻,他仿佛才真正认识眼前这个女子。她不是什么“妖妇”,而是上天赐予大夏的柱石,是他的定海神针!
“好……好!春兰,朕都听你的!” 李承乾终于下定决心,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朕……朕相信你!”
“谢陛下信任!” 苏春兰躬身行礼,“臣,苏春兰,愿为大夏,肝脑涂地,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