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您好！这里是顺达货运公司！”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干练的女声。
“喂！小彩霞吗？”
“姐夫？是你啊！”胡彩霞——胡凤英娘家的一个侄女，现在在货运公司接电话兼做一些内勤——声音立刻带上了笑意，“有什么事您吩咐？”
“现在江城办事处那边，是不是停着三辆车？”陈淮安直奔主题。
“是啊！有两辆下午两点要发车去金陵。还有一辆，今儿一早跑了个短途，估计下午三四点能回站里，歇一下，半夜就得再发车回省城。”
“之前不是有个老客户，一直跟我们合作的，联系说要送一批急货去星城？你让蔡勇（江城办事处负责人，大波家亲戚之一）去货运市场转一转，看看能不能临时找辆外头的车顶一趟。实在找不到”陈淮安顿了顿，“就让下午回来的那个师傅辛苦跑一趟。这是老关系，人家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不帮这个忙，面子上过不去，以后生意不好做。”
“姐夫，我知道的！那边之前也联系我了！能安排我肯定安排了！”胡彩霞语气有些为难，“可真是没车了呀！司机师傅也不是铁打的，总得让人喘口气吧？这连轴转要出事的。”
“我明白。”陈淮安语气沉了沉，“可这批货不多，但人家急用。这样，实在不行你让蔡勇去找辆面包车，让他亲自押车跑一趟！运费贵点就贵点，哪怕这趟我们贴点钱，也得给人送过去！那能怎么办呢？”
胡彩霞那边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掂量，然后才“哦”了一声：“那行吧。我待会儿就跟蔡勇说，让他赶紧去市场找找看。”
“嗯，抓紧办。联系好了，给我bb机上留个言就行。”陈淮安说完，挂了电话，顺手按了免提键，开始拨下一个号码。
“喂！大波！”
“师父！啥指示？”黄海波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
“郭厂长那边又有五辆车到位了。你下午安排几个师傅过去，把车提回来。钱直接交到厂财务科。晚上，你做东，请郭厂长还有厂里相关的几个领导吃个饭，我这边跟郭厂长打好招呼了，大概十个人左右。你准备一下，每人封个一万块的红包，临走时塞给人家。”
“车提回来这几天，你把上牌、保险这些杂七杂八的手续都赶紧办利索了。”
“我知道，师父，这事我熟。”黄海波应道，随即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心疼，“不过师父，一人一万，是不是有点太厚了？这加起来可就是十万出去了！”
“厚什么厚？”陈淮安不以为然，“比市价便宜了快一半！咱得了实惠，让人家也沾点油水，关系才能长久。一毛不拔，下次谁还帮你？我还准备让厂子里面帮忙再弄一些车子呢！二勇那边说了，等等话开辟一条到鹏城那边的专线，再多的车子，那也不够用。”
“行吧，您说了算。”黄海波不再争辩，又问，“那郭厂长那边呢？也一万？是不是单独再表示表示？”
“就按一万准备。过些天我去省城，再单独给他带点别的好东西。”陈淮安早有安排，接着道，“还有，司机的伙食补助标准，从今天起，提到每天十块。出车在外，吃好点。”
之前定五块，是因为刚起步，前途未卜，不敢把成本抬太高。现在利润滚滚来，该给兄弟们改善待遇了。一个司机一个月也就多一百五十块成本，换来的是更高的积极性和忠诚度，这钱花得值。
“行！您是老总，您说涨就涨！”黄海波笑道，“反正您现在财大气粗！不过师父，您啥时候来省城坐镇啊？这摊子事儿，光靠我，心里有点虚。”
“我过段时间就去！早说了这公司是给你搭的台子！”陈淮安没好气，“可从开业到现在，他娘的，净是我在四处奔波顶缸！”
黄海波在电话那头讪讪笑了两声，赶紧岔开话题：“对了师父，还有个事我想从公司账上预支个两三万块钱。这些日子在省城周边看了块地皮，位置还行，价格也合适，我想买下来，自己盖个房子。九月份开学，打算把老婆孩子都待在省城，让孩子在省城上学。”
“支呗！这点小事还用跟我请示？你自己看着办就行。”陈淮安爽快答应，随即叮嘱道，“要盖就盖大点，把宅基地面积用足了！现在国家发展快，城市扩张也快，指不定哪天就规划到了，拆迁补偿是按面积算的！眼光放长远点！等今年底分完红，明年开始，咱们挣的钱，除了扩大车队，就是到处找合适的地皮盖房！”
“师父，这”黄海波显然有些不解，甚至觉得师父有点异想天开，“盖那么多房子干啥？咱们国家地大物博，还缺盖房子的地儿？有住的就行了呗！您看看现在省城这房价，新开的那个什么花园小区，一平米敢要一千二！一套百十平的房子就得十好几万！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才多少？不吃不喝干一年，也买不起几个平方这房价，我看悬乎，能涨到哪儿去？”
“行了行了！你就照我说的做，别废话那么多！”陈淮安不耐烦地打断他的“经济学分析”，“让你买你就买，让你盖你就盖！我还能坑你？不说了，电话费贵着呢！”说完，“啪”一声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他摇摇头，有些无奈。这年头，绝大多数人都是黄海波这种想法，觉得房子就是遮风挡雨的住处，国家这么大，还能没地儿盖房？
谁能预料到，千禧年之后，房价会像坐火箭一样蹿升，拆迁造就了多少亿万富翁？现在投两三万盖个房，二十年后，回报可能是几千倍！这种穿越时空的“先知”，他没法跟人细说，只能强硬地推行自己的计划。
“爸！”店铺的门被用力推开，陈月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您看到对面了没有？”
陈淮安顺着她的目光，透过玻璃门看向对面。柳如眉家新建的二层小楼，此刻，几个工人正搭着梯子，往门楣上挂一块簇新的招牌，白底红字，异常醒目——“如眉游戏厅”。
“看到了。”陈淮安收回目光，语气平静，“管她干什么？”
“我是知道这人不要脸！”陈月咬着牙，声音里满是厌恶和愤怒，“但真没想到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跟了您那么多年，您亏待过她一分一毫吗？她现在搞这个，还把店开在咱正对面！这不是明摆着恶心人、打擂台是什么？”
“早就猜到她可能来这手，有什么好意外的？”陈淮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神色没什么波澜，“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您您就不气吗？”陈月看着父亲淡然的样子，反而更来气了。
“我气什么？”陈淮安放下茶杯，看着女儿，“她不开，迟早也会有别人开。这条街热闹起来，开游戏厅的只会多不会少。无非就是咱们多赚点还是少赚点的问题。”他语气一转，带着点安抚和深意，“再说了，咱家现在，还指着游戏厅这点钱过日子吗？当初弄这个，说白了，就是给你找个营生，让你有点事做，手里活泛点。”
“开给我玩的？”陈月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
“不然呢？”陈淮安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点复杂，“这玩意儿，热闹不了几年了，迟早要被更新的东西淘汰。往后，爸给你找更踏实、更长久的买卖。当初要不是家里实在缺钱周转，爸也不会弄这个。”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对面，看着柳如眉站在招牌下指指点点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以为开个游戏厅就能抢生意、就能挣钱了？”
他转回头，看着陈月，眼神锐利起来：“等她开业那天，咱们店里所有游戏币，价格直接对半砍！她降，咱们就跟着降！降到成本价，甚至赔本赚吆喝都行！咱们现在有货运公司托底，赔得起！就看谁先撑不住，看谁能笑到最后。”
陈月看着父亲眼中那带着狠劲和算计的光芒，忽然间，心里的那股闷气和不安，奇异地消散了不少。她想起父亲这些日子来的变化，想起货运公司那惊人的利润，又看了看对面那个跳梁小丑般的女人。
或许，父亲说得对。跟这种人置气，不值当。该着急上火的，是对面那位。
就是感觉太恶心了，都将她给恶心死了。
陈淮安端起茶杯站了起来，摇了摇头，柳如眉这个贱人，他也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想要恶心，他要是能够恶心到他，他陈淮安三个字都能够倒过来写。
“爸，货车队，您这边准备再次扩大？”
陈淮安看着讪讪笑着的大闺女，笑着点点头，“嗯！又来了五辆大货车。”
“那家里面不是二十辆了？那您这一月挣不少呢。”
顿时陈月的脸色更加红了起来。
“等等吧！等到明年夏天过后，爸会多给你一些钱，让你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