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听着楼下渐渐远去的汽车引擎声,又看着父亲从一楼走了上来,她站在二楼房间的窗户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爸,谁呀?这一大清早的,天还没亮透呢。”
“是小周,过来把货车开走,有急货要送。”陈淮安也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渗出点生理性的泪水,“还早着呢,瞅瞅,才四点多。你再去睡个回笼觉,早饭我来弄就是了。”
“不了,醒了就睡不着了。我起来把昨儿换下的衣服搓了。中午在店里还能趴会儿。”陈月摇摇头,“爸,您再去躺会儿吧,您看您困的。”
“不躺了,躺下也睡不着了。”陈淮安摆摆手,又打了两个哈欠,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里,柳蔓蔓正四肢大张地躺在床上,薄毛毯被她踢得只盖住肚子一角,睡相豪放,毫无形象可言。陈淮安看着摇了摇头,走过去拿起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嘀”一声关掉了还在静静送风的空调,又走到窗前,“哗啦”一下将窗户推开。清晨微带凉意、却已蕴含白日燥热底色的空气立刻涌了进来。
“唔”柳蔓蔓被这动静和空气流动弄醒,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嘟囔道,“老公,你开窗户干啥呀?热气全进来了关着门,冷气还能多留一会儿呢”
“空调房待久了,门窗紧闭,空气不流通,对身体不好,容易闷出病来。”陈淮安解释道。
“是吗?有这说法?”柳蔓蔓将信将疑,裹着毛毯翻了个身。
“我还能骗你?你再眯会儿吧。我去煮点稀饭,顺便把鸡喂了。对了,”陈淮安指指柳蔓蔓滑到肩下的睡衣吊带,“把睡衣穿好,像什么样子。”
“知道啦啰嗦”柳蔓蔓含糊应着,把毯子往上拉了拉,遮住肩膀,“谁呀,一大早鬼喊鬼叫的”
“公司里的司机,有急活。”陈淮安说完,便进了卫生间。快速刷了牙,用冷水扑了扑脸,精神为之一振。他拉开房门,径直向厨房走去。
厨房里,陈月已经端着一盆待洗的衣物走了下来,正打着哈欠。看见父亲正把电饭锅内胆放进去,插上电源,按下煮粥键,她轻轻吐了口气,感叹道:“这空调房里待惯了可真不行,一出来,感觉热气‘呼’一下就扑到身上,像进了蒸笼。”
陈淮安点点头,表示赞同,一边淘米一边问:“怎么不再多睡会儿?天还早。”
“醒了就睡不着了,脑子里乱糟糟的。还不如趁这会儿凉快,把衣服洗了。等太阳一出来,动一动就是一身汗,更难受。”陈月把盆放在一边,看了看那小巧的电饭锅,“爸,家里现在这么多人,就煮这一锅稀饭,够吃吗?”
“先垫吧垫吧。谁要是觉得不饱,等会儿去店里的路上,自己再买点包子油条就是了。”陈淮安不以为意,“天气这么热,烧锅,浑身都是汗,还是算了。”
喂完后院鸡圈里那十几只咕咕叫的鸡,陈淮安回到厨房。他熟练地拧开煤气灶,敲了几个鸡蛋,刺啦一声滑入热油中,快速翻炒成嫩黄蓬松的一盘。接着又从墙角的咸菜坛子里捞出一把腌好的雪里蕻,冲洗一下,同样下锅,加了一勺菜籽油爆香。简单的早餐小菜很快摆上了餐桌。
等到六点钟,电饭锅早已跳闸,锅盖揭开放在一边,粥已经晾得温热适口。
陈淮安走到楼梯口,朝上喊了两嗓子:“月儿!小雨!把你妹妹和青青喊起来吃早饭了!”
楼上传来陈月无奈的回应:“爸,喊了,她俩赖着呢!说不吃,要睡觉!”
陈淮安提高声音,扔出“诱饵”:“今儿全家去逛百货大楼!再不起来,可就不等了啊!”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片刻功夫,就听到楼上传来陈欣“哎哟”一声(大概是下床太急撞到了什么),紧接着就是“噔噔噔”急促下楼的脚步声。
陈淮安一脸嫌弃地看着这个睡眼惺忪却已开始讨价还价的小女儿,没好气地应道:“行行行!买!”
“嘿嘿!”陈欣立刻眉开眼笑,嘴皮子也利索起来,“老陈同志,您这荷包鼓了,就是不一样哈!大方!”
“没大没小!”陈淮安瞪了她一眼,夹起一筷子炒鸡蛋塞进嘴里,懒得跟她斗嘴。
“阿公呀!阿公呀!”青青也被陈月抱着下了楼,一落地就像个小炮弹似的冲向陈淮安,张开小手就要往他腿上爬,“今儿逛商场呀!我要买漂亮的裙裙呀!”
陈淮安一把将她捞起来,放在腿上,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洗脸刷牙了没?”
“洗了呢!妈妈给擦香香了呢!香喷喷!”青青用力点头,然后不忘核心诉求,“阿公,买裙裙呀!”
“阿公昨儿不是给你买了新裙子?在袋子里,你没看见?”
“我还要呀!要好多好多漂亮的!”青青理直气壮。
陈月闻言瞪了女儿一眼:“你要那么多穿得完吗?小孩子长得快,今年买的明年就短了,净浪费钱!”她转头看向父亲,声音低了些,“爸,您别老由着她。还有,”她朝主卧方向瞥了一眼,语气微妙,“您夫人呢?还没起?”
“在房间里面呢”陈淮安神色如常,给青青盛了小半碗粥,“赶紧吃饭。”
早饭在略显匆忙却又透着家常气息中结束。柳三勇骑着那辆二八杠,载着陈月,先行往南城区的店里赶去,开始一天的忙碌。
陈淮安则带着柳蔓蔓、陈雨、陈欣和小尾巴青青,一行人步行出发,前往南城区的百货大楼。路程不算近,足有四公里多,但在陈淮安看来,这点路正好活动活动筋骨,算不得什么。
初夏清晨的阳光还不算毒辣,走在树荫下,偶有凉风。陈淮安放慢脚步,跟走在身旁、面色沉静的二女儿陈雨并行。
“小雨,最近学业怎么样?忙不忙?”他找了个话题。
“还行,就那样。”陈雨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带着点她这个年纪特有的清冷。
“哦。”陈淮安点点头,像是随口提起,“要是不算太忙抽空去学学会计怎么样?”
陈雨脚步未停,却侧过头,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看向父亲:“学会计?”
“嗯。”陈淮安语气认真了些,“家里这摊子,往后越来越大,总得有个自己人懂看账本、管账目。你大姐数学是她的短板,不然当年高考也不会差那几分。你小妹还小,性子又跳脱。我嘛,你爸我就念到小学三年级,总不能我来学吧?至于蔓蔓还是算了吧!她连初中都没有上!”
他看向陈雨,眼神里带着期许和商量:“大学毕业证,到手就行了,可你真打算一门心思去当律师?家里这一摊子事,往后也需要人。你心思细,坐得住,学这个合适。”
陈雨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家里能有什么复杂的账?游戏厅,现钱现货,流水清楚。货运公司,按趟结算,跑一趟算一趟的钱,到时候您和大波哥对账分钱就是。真要做正规账目,请个专业的会计,一个月也花不了多少钱,还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