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姝笑着应了声,自从宋云舒戳破了她与父子二人之间的过往,裴夫人虽没说什么,但她敏锐的察觉到。
老夫人待她再也不似初来时那般亲近喜爱,这也难怪。
任谁做母亲的,做祖母的遇到这样的事能不觉得她红颜祸水,扰得家宅不宁?
换做是自己,也不一定能比裴夫人做得能更好。
才刚坐下,桌面上油腻的桂花糕甜腻的香气直冲鼻腔,胃间瞬猛地一阵翻涌,慌忙拿起压制气味的香囊。
只是刚要平复下去,屋内的香熏与桂花糕的味道相结合,纪姝想压住,却终究是没憋住。
一口气没喘上来,俯身便欲作呕吐状。
春枝这些时日见夫人这样见得多了,但这是在裴夫人院里,也瞬间慌了神急忙道:“缓存痰盂来!”
常嬷嬷一惊,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纪姝已躬着身,将刚刚喝下去的粥全部吐了个干净。
裴夫人拧紧眉头看着她,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但很快被她压制住了。
待纪姝漱过口后,她才缓了神色,轻声问道:“这个月葵水可有来?”
纪姝怔住,见裴夫人眼露喜悦,她也没料想一进来便没忍住,此刻只觉浑身乏力。
知道已经瞒不住,索性摇了摇头,见她否认,裴夫人没绷住地大喜。
当即唤常嬷嬷去将盛老爷子请来。
常嬷嬷也是生育过的,见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马“哎”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裴夫人又吩咐书桐,“快,把这些点心全部撤了,屋内的有味道的熏香,全部拿出去。”
又上前摸了摸纪姝的手,触手冰凉,不由道:“将汤婆子热好拿过来,你说说你,出门也不带个披风,这几日天气越发寒了,出门还是要多留意。”
还没等她回神,裴夫人又吩咐道:“我库房里那件上好的狐狸皮毛,等会你走时带回去,做大氅或做几个围脖都是极好的。”
观她仍捂着胸口不适,便又唤着下人来收拾。
春枝见裴夫人不是吩咐书桐,便是吩咐常嬷嬷,面上是掩盖不住的喜色。
又抬眼悄悄看向女郎的,心里便是一沉,完了!
事情终究朝着不愿意见的方向去了,不过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春枝上前谢道:“多谢老夫人!”
只见,没一会的功夫,桌子上、兽纹顶的香熏皆被撤了下去,空气中顿时没了那让人难受的味道。
纪姝眉头也松开了几分。
裴夫人见状,愈发肯定了内心的猜测,温声道:“这样的情形有多久了?”
纪姝抿了口茶,知道已经瞒不下去了,“有七八日了。”
“期间可有唤郎中来看看?”
“只是以为吃了什么不利于消化的东西,便觉得没必要。”
裴夫人知晓她没经验,此时也不是责怪她的时候,在这期间,很快盛老爷子来了。
书桐扶着纪姝在床上躺下,盛老爷子指腹轻搭手腕。
不消一会,便起身对着裴夫人拱手道:“恭喜老夫人,夫人这是有了身孕了,已有一个半月了。”
“当真?”裴夫人起身,面上难掩的喜色。
“脉象稳健,胎儿很是健壮,若是早半个月或许难判断,如今绝不会出错。”
“好好好。”
春枝急忙问道:“可是夫人已经连续吐了好些时日,这样下去可有什么办法?”
盛老爷子捋了捋须,道:“夫人反应有些激烈,是与个人体质有关,夫人自小便有孱弱之症,故而反应比起旁人会厉害许多。”
他思索了片刻,方道:“这样,老夫开一副方子,既不损伤身体的情况下,还有安胎的效果,吃上几副便会有缓和。”
临走前,又低声对着裴夫人道:“老夫号脉时,观之夫人脉象有抑结倾向,怀孕时可切忌多思多虑啊,心境开朗最为紧要。”
裴夫人点点头,“君侯如今不在,她又怀了身孕,难免会挂怀。”
转而对着盛老爷子道:“劳烦您了。”
待老爷子走后。
裴夫人转向常嬷嬷,嗓音都亮了几分:“大郎如今不在,若是他知晓,不知该有多欢喜,吩咐下去,府中这个月多发一个月月钱。”
“明日便去庙里多添些香火钱,替我孙儿祈福,护佑他平平安安。”
常嬷嬷也是满面笑容,这个孩子来得太是时候了,在君侯这般年纪,莫说孩子,只怕有人连孙儿都有了。
旁人早该儿女环绕,二房至今没有一个亲生子嗣,裴夫人不止一次在常嬷嬷面前说。
不知道是不是造就的杀孽太多,上天不允裴家有香火,好在的是如今这个谣言终究被打破了。
夫人有孕了!
这个消息,不出半个时辰,消息传遍了全府。
裴夫人坐回椅子上,先前对纪姝那点芥蒂,此时也全然没有了,如今她腹中可是裴家的子嗣。
她见纪姝面色平静,只当她仍是有些不舒服,语气颇是心疼道:“可还是哪里不适?如今你怀有身孕,便不是一人了,万事都要小心。”
“屋子里的熏香,每日的吃食,都需要仔细打理,先前大郎还让老身将管家之权全权交给你打理,你若是没精神,便让我替你管着,等孩儿平安生下来,你再拿去不迟。”
怕她多想,又补充道:“你放心,大郎那边我书信一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纪姝见老夫人眉眼间全然是喜色,她缓缓坐了起来,忽然开口戳破了满屋的喜意:
“母亲,儿媳今日……有话想说。”
裴夫人见她神色郑重,又想到盛老爷子方才所说的话,心中蓦地一沉。
从知晓她怀孕的那一刻起,她这才惊觉纪姝面上并无高兴之色。
好象早已知晓了,一丝不安笼罩在她心头。
对着常嬷嬷点点头,她吩咐着仆从退了下去。
裴夫人上前拍了拍纪姝的手背,柔声劝道:“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心中不快,大郎如今出征在外,你日夜挂心。”
“但是你要知道,你若是诞下子嗣,你便是裴家的大功臣,大郎不知该有多高兴。”
纪姝面色苍白的笑了笑,她撑起身子,干脆直接跪坐在榻上,彷佛未曾看见裴夫人面色上的惊涛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