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酒,枣泥糕?”
“爹,你今天去二哥那了?”
晚饭桌上,江泽看到老爹摆放在在桌面上的两坛桂花酒,还有几个孩子没吃完的枣泥糕,诧声向江河询问。
桂花酒与枣泥糕,在县城里只有望福楼才有的卖,而且全都死贵死贵的。
三年前,二哥还没有跟爹彻底闹掰的时候,曾经拿回来过一些,江泽的印象很深刻。
现在看到它们又出现在家里的餐桌上,他第一时间就想起了仍在望福楼内打杂的二哥。
江河打开酒坛上的泥封,给自己还有江泽各倒了一杯桂花酒,随声言道:
“嗯,路过望福楼的时候,就进去看了一眼,跟你二哥说了几句话。”
果然。
江泽的面色顿时为之一变,抬手指著桌面的酒和糕点道:
“那这桂花酒和枣泥糕,该不会是爹你逼着二哥给你的买的吧?”
说完,不等江河开口解释,江泽便涨红著脸,有些着急地切声向江河说道:
“爹,你咋能这样呢?!”
“二哥这两年因为贷款的事情已经过得很不容易了,你咋能再逼着他给你买这么贵的酒和枣泥糕呢?”
显然,老三这小子又想当然的误会他这个渣爹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小子现在的胆气见涨啊。
以前那个遇事只知道哭哭唧唧、鹌鹑一样的家伙,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现在竟然敢当面指责、质疑他这个当爹的了。
江泽这样的转变,江河自然是乐见其成。
只是,爹就是爹,子就是子,不管什么时候,他在这个家里的权威绝不能丢。
啪!
江河猛的一拍桌子,怒视著江泽:“老三,你敢跟老子这样说话,想找抽了是吧?”
刷!
江泽条件反射似的一缩脖子,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旁边的赵穗、罗灵,还有江源、江沫儿等几个孩子,也瞬时变得噤若寒蝉,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
顷刻间,他们又仿佛回到了之前那般被渣爹支配的恐惧日子,又变得有些惶恐不安起来。
反应过来的江泽,恨不得直接给自己两个大嘴巴。
若不是他方才脑子一抽,嘴巴犯贱,竟然当众质疑起了爹,也不会把爹刺激得又变成了以前的狂躁模样。
现在可好了,爹又开始骂人了,一会儿是不是还会直接动手打人?
夭寿啊!
早知道他刚刚就不犯贱,不说那些话了!
江泽忍不住想要狂扇自己两个大嘴巴。
要是现在的老爹真的又变回了以前的那个渣爹,就算是大嫂、媳妇还有四弟、小妹他们不埋怨他,他自己也得后悔死。
江河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和吓得瑟瑟发抖的几个小辈,心里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同时还泛起了一丝莫名的酸楚与怜悯。
这家人,以前都特么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吃不饱穿不暖,瘦得跟竹竿一样也就罢了,还被一个只会作妖闹事的愚孝蠢货,给磋磨调教得连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
他故意板著脸,冷哼一声,道:
“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先起来吧!以后若是再敢这样跟老子说话,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竟然没有挨打?
江泽闻言,眼前不由一亮,瞬间就确定眼前的老爹并没有变回以前的渣爹。
否则的话,就凭他刚刚的逾越指责,等待他的必然是一顿毒打与臭骂。
以前那个渣爹,可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从轻发落,一旦动起手来,那都是往死里揍,不打得他皮开肉绽,哭爹喊娘,绝对不会罢手。
旁边的赵穗与罗灵等人,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自觉的全都在心中长松了口气。
渣爹(渣爷爷)没有变回去就好。
说起来,现在这个爹(爷爷)虽然也爱发脾气,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的吓唬人。
但是每次基本上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嘴上虽然骂得很凶,但却从来都没有真正动手打过他们。
貌似自打他从闭气假死之中醒过来后,已经有整整三天没有打过他们了,他们甚至都有些不习惯呢。
江河没有理会几人的心理活动,端起桌面上的桂花酒小饮了一口,没好气的开口向几人解释道:
“这桂花酒和枣泥糕,是老子自己花钱买的!”
“不光如此,老子还把你们二哥在汇丰钱庄欠的贷款也全给还清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江泽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江河:
“爹,您您说的都是真的?您真的替二哥把当年的欠款全都给还了?”
“废话!老子至于拿这种事情来骗你们吗?”
“不信的话,你们明日大可以到县城去问问你们二哥,看看老子是不是在说谎!”
江河忍不住又瞪了江泽一眼,懒得再跟他多说第二句。
江泽见状,立马讪笑着挠了挠头,不敢再多嘴询问。
不过他心里却是真的已经打定主意,明天定要抽空去县里见二哥一面。
他要确定老爹有没有说谎,是不是真的已经替二哥把欠款给还了。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就说明,他们的这个爹,大抵不是什么邪祟或是鬼怪附体。
而是他真的因为磕到了脑袋,改变了性情,彻底的幡然醒悟过来。
现在他的所做所为,皆是在想方设法的弥补之前的过错,跟邪祟、鬼怪什么的不沾半点儿关系。
毕竟,按照村里赵神婆的说法,所有的邪祟与鬼怪,都是害人的坏东西。
一旦有人沾染上,就会不断的残害身边的亲人和附近的邻居及村民,遗祸无穷。
哪里会像他爹现在这样,闲着没事儿跑到十余里外的县城,专门去给他们家二哥还债去了?
他若是真是邪祟,真想要害人的话,直接在村子里祸祸不就完了。
这样既方便还省事,完全没必要再跑到县城里,去做这些对于邪祟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事情。
想到这里,江泽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今天他也听到了村里谣传出来的那些传言。
大家都说他爹是被邪祟附了体,每天都要吃一对童男童女才能维系身体的原本面貌。
那些话传得可邪乎、可吓人了,听得江泽一阵心惊肉跳,心里七上八下,不自觉的就担心起了家里的几个孩子。
所以,他现在也迫切的想要确定,他现在的这个爹,到底是不是会害人会吃小孩的邪祟?
同一时间。
三河县城南的城中村,江天拎着中午打包好的半只八宝鸭和清蒸鲈鱼,下工回到家里。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有些心神不定的媳妇儿,正呆愣的坐在院子里。
两个孩子不见了身影,应是到隔壁找其他小朋友玩儿去了。
同时,江天也看到孙芳身前的桌面上,摆放了满满一堆的东西。
有肉有蛋,有排骨有香油,甚至还有一大串的铜钱。
“这是谁来了?”
“大舅哥,还是小姨子?”
江天失声询问,这两年来,他们家除了孙芳娘家的亲戚之外,少有人来。
现在看到桌子上摆放著的这么多东西,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孙芳的娘家又来人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大舅哥或是小姨子,竟然会这么大方。
不但给他们送来了这么一大堆东西,甚至留下了一大串的现钱。
孙芳见江天误会了,连忙摇头道:
“不是我娘家人过来了,是公爹他下午的时候寻了过来。”
“什么?!竟是江河那老东西寻来了?!”
江天的心神一紧,连忙上前两步,上下打量了媳妇儿一番,关切问道: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是不是又打你骂你了?”
“没有!”孙芳摇头道:“爹好像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他这次过来,非但没有打骂我和孩子们,也没有朝我们要东西,反而还送来了这么多的好东西。”
“诺,你看这两百文钱,就是爹临走前扔给我的,说是让我给俩孩子去买两身新衣服。”
孙芳轻声细语的将公爹今天下午过来家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地全都跟江天讲述了一遍。
最后,她还把江河留下的那张借据,拿出来给江天确认真假。
江天听完,整个人都麻了。
感觉像是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那个渣爹是什么秉性,他会不知道吗?
从小到大,那老家伙什么时候真正关心护佑过他们?
现在又怎么可能会主动替他们还贷,甚至还给他们送钱送物?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嘛!
可是,桌面上放著的这些东西与现钱作不得假。
孙芳也不可能会故意说谎来欺骗他。
尤其是当他看到孙芳递过来的那张,加盖了汇丰钱庄印信的借据之后,他瞬间就变得沉默了下来。
良久,江天才涩声开口说道:
“这张借据是真的!它就是两年前江河逼着我在汇丰钱庄签署的那一张!”
闻言,孙芳的整个身形还有精神状态都随之骤然一松。
既然借据是真的,那也就是说,公爹替他们还清欠款的事情也是真的。
否则的话,汇丰钱庄不可能会把这张借据还给他们。
既然欠款还完了。
那也就意味着,他们以后再也不用面对汇丰钱庄派来催债的那些混混了,再也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呜呜呜”
这一刻,心神骤然放松的孙芳,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情绪,直接喜极而泣,当着江天的面哭出了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