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趁著家人全都熟睡的时候,江河悄不息的起床出了房门,循着记忆,一路来到了江家老宅的所在。
江家老宅坐落在村东头,距离贾郎中家不太远。
虽是在农村这样的乡下地方,江家的老宅里面却盖著几间相对气派的青砖绿瓦房。
一人多高的篱笆院墙围出宽敞的院落,有些斑驳的朱漆木门上镶著两个铜环,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幽光。
院中有正房两间,东西厢房也各两间,清一色的青砖到顶,屋顶铺着墨绿色的瓦片。
瓦片不是那些只有大户人家才能用得起的琉璃瓦,而是用黄泥烧制的土砖瓦,为了美观,特意在上面涂了一层绿漆。
可即便是如此,这样的住屋与宅院,在整个下河村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
除了老族长王德顺,还有里正王冶山他们两家之外,就数这老江家的宅子修得最是豪华气派了。
毕竟,村里大多数人家住的基本上都是土坯茅草房,了不起就是多上几条横梁,让房子看起来更高大更坚固一些。
像是老江家这样全砖全瓦的院落,少之又少。
站在老宅的院门前,看着这几间刚住了没几年的青砖绿瓦房,江河心中不由泛起一阵冷笑。
这座宅院能够修得如此豪华气派,其中至少有九成是靠着原身这些年从自家抠出来的血汗钱盖起来的。
否则的话,就凭已经年迈的江十二与王三妮,还有素来好吃懒做,连地都种不周全的老二江洋两口子,他们能盖得起个屁的砖瓦房。
可叹的是,老宅这帮狗东西,拿了他的钱,吃了他的饭,却还不给他好脸,甚至还处处打骂甚至欺凌原身一家。
而更气人的是,原身这蠢货为了一个孝道的名声。
十几年来,竟对自己的妻儿没有半点儿维护,反而还帮着老宅的这帮白眼狼一起欺辱自己的妻儿。
他的老婆王娟,三年前被王三妮堵著门叫骂了三天三夜,最终受不了在家上吊自缢了。
可原身这个拎不清的狗东西,竟然还帮着他娘说话,反过来指责王娟忤逆不孝顺。
这操作,简直就是不当人啊!
每次脑子里面泛起这样的过往画面时,江河都气得有些肝疼,恨不得直接大嘴巴子狠抽原身这个蠢货。
你特娘的想要孝顺自己的父母,你自己就去孝顺不就得了。
哪怕他是去卖血、卖肉甚至卖身,自己赚钱去孝敬自己的父母,哪怕是愚孝,江河也都不会多说丫一句坏话。
可是原身这狗东西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他自己整天屁事儿不干,只知道天天磋磨自己的媳妇、儿女,甚至儿媳与孙子孙女。
还十几年如一日的,不断把他们辛苦劳作得来的血汗钱,抠出来去接济老宅一家。
现在,老宅一家被喂得饱饱的,富得流油,连砖瓦房都盖起来了。
而原身一家呢,住着的还是二十几年前他刚成婚时,东拼西凑才盖起来的土坯茅草房。
漏风漏雨也就罢了,东西两边的土坯墙甚至都开始裂纹了,一副随时都有可能会倒塌的样子。
江河这两天睡在屋子里,都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夜里一阵大风刮来,直接就把家里的房子给吹倒了。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他们家现在的住房条件,绝对是整个下河村里最垫底的存在。
与眼前江家老宅的这座砖瓦宅院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被老宅吸血吸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跟他们清算一下利息了!”
江河轻声自语了一句,之后双腿微屈,双足一用力,整个身形便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过老宅的院墙,轻盈落地。
正当他准备潜入老宅专门存放粮食的东厢房,给老宅来个“清仓大处理”时。
却听见正房那边传来一阵刻意压低了声音的交谈声。
“老嫂子,相信我,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要不了三日,我保管让那邪祟当众现出原形!”
一个略带沙哑且阴沉无比的女人声音,悄然传入到了江河耳中。
江河心神一动,瞬间就分辨出,这正是赵神婆那个老妖婆的声音。
“什么?还要再等两天?!”
王三妮有些气急败坏、暴躁不已的声音也跟着传了出来:
“不行!我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赵大妹子,你没听人说吗,那个不孝子今天去城里了,回来的时候又是买肉又是买酒的,甚至还买瞭望福楼里的枣泥糕!”
“他那花的可全都是我老婆子的棺材本、血汗钱啊!”
“就他那败家的模样,要是再等两天,我赔给他的那一贯钱,还不得全都被他给造光了?”江河闻声,不由眉头微挑,悄无声息地绕过东厢,摸到正房的窗台下,透过窗户的缝隙往里看去。
只见屋内点着一支只有豆大点儿灯光的红烛。
在烛火的映衬下,屋内几人的面容一一映入江河的眸光之中。
江十二和王三妮坐在主位,江洋夫妇陪坐一旁。
赵神婆则坐在与江十二、王三妮相对的客位上,正小声劝慰著王三妮:
“老嫂子,我知道你很急,恨不得马上就将江河那个不孝子给弄死,把之前被江河讹走的钱全部拿回来了,可是这事儿它真的急不得。”
“现在村子里的谣言还欠了些火候,很多村民,尤其是老族长与里正他们,都还处在观望的状态之中。”
“咱们若是现在就出手,未必能做到一击必杀,彻底将江河给钉死。”
王三妮老脸上的肿胀未消,闻言一脸狰狞的咬牙切齿道:
“可老娘我就是忍不了啊!”
“一想到那个白眼狼现在每天拿着老娘的钱吃香的喝辣的,还给那些赔钱货买糕点吃,我就受不了!”
好似早就料到王三妮会这么说,赵神婆阴恻一笑,道:
“老嫂子,莫要再盯着你给江河的那一贯钱了,咱们的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儿。”
“想想看,一旦咱们将江河是邪祟的事情做实了,并如愿的把他给送上了火刑架。
以后他们家的宅院和田地,还有那几个没有长大的小崽子,还不是你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想处置就怎么处置?”
“你不是一直想着要把江沫儿、江娴那俩丫头给卖了吗?”
“以后没有了江河的阻拦,就凭江泽那个窝囊废,还有赵穗、罗灵那两个小娘子,他们能拦得住你?”
“相信我,只要这事儿咱们做得周密,以后你能从江河身上得来的钱财,绝对会比你给出去的那一贯钱还要多得多!”
王三妮闻言,不由微微点头,看上去很是意动。
江河那个不孝子的家里如今虽然已经穷得叮当响,再也榨不出半两多余的油水出来了。
但是他们家的那几亩地,这几年可是被江泽那小鳖崽子给伺候得极好。
若是能抢过来拿去卖了,少说也能卖出七、八贯的现钱。
还有江沫儿与江娴那两丫头,年岁虽然还不大,可是全都已经露出了美人胚子的苗头,有的是大户人家想要。
事实上,早在两天前,她就已经为那两丫头寻好了买家。
甚至连价钱都已经谈妥,足足三贯钱啊!
其中五百文钱的定钱她也都已经收下了,就等著跟那家人约定的时间一到,就把那两个赔钱货给人家送去呢。
结果,好好的一桩大买卖,却被江河那个突然变了性情的不孝子给耽误了。
现在,眼见着距离她跟那户人家约定好的时间越来越近。
若是不尽快想办法把江河这个丧门星、拦路虎给除了,她岂不是就要把那五百文钱给原数退回去了?
已经进了她口袋里的钱,她怎么会舍得再往外拿,那不跟要了她的老命一样?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在约定的时间到来之前,把江河那个不孝子彻底解决掉!
如此,她不但保住那五百文的定钱,还能顺利拿到剩下的那两千五百文。
甚至于,就连江河家的那几块肥田,也有机会全都变成他们老宅的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