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五十分,天还未亮,江阴城外的雾气与硝烟混合,形成一种浑浊的灰白色,笼罩着残破的田野和纵横的壕沟。寒气刺骨,露水打湿了军装的肩头。八路军独立团预设的伏击阵地上,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金属轻微碰撞声和压抑的呼吸声。
徐向前趴在一处被炸塌了半边的农舍土墙后,举着一架缴获的日军九三式望远镜,透过弥漫的晨雾,死死盯着前方那片开阔地——昨日被日军反复冲击、已经千疮百孔的防线结合部。他身边,团长赵刚正就着蒙了布的手电筒微光,最后一次核对步话机频率和口令。
“老赵,各部都到位了?”徐向前低声问,呼出的白气在镜片上凝成薄雾。
“一营在左翼废弃砖窑,二营在右翼干涸河床,三营和团直属队作为预备队,在反斜面待命。十二辆t-26,分散隐蔽在六个预设掩体里,炮口都对着开阔地。八门76炮、十二门45炮,也都伪装好了。四架‘小鸡’(指i-16战斗机)在天上盯着,苏联同志说,鬼子机场暂时没动静。”赵刚声音平稳,但语速很快,“就是雾气太大,能见度不到两百米,对我们射击精度有影响,但同样也遮挡了鬼子的视线。”
“雾是双刃剑,看谁用得更好。”徐向前放下望远镜,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告诉同志们,沉住气,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第一枪!把鬼子放进来,放近了打!咱们的‘飞雷’和冲锋枪,就等着这时候呢!”
“明白!”赵刚转身,对着步话机低声传达命令。
几乎在同一时间,距离伏击阵地约两公里的德械师前线指挥所里,李振邦同样一夜未眠。他裹着军大衣,站在了望口,脸色凝重。旁边,德械二师三团团长孙立人(注:此为虚构安排,孙立人将军此时应在税警总团)正拿着电话,与前沿各连连长做最后确认。
“各连防毒面具都检查过了?湿毛巾、肥皂水都备足了?好!告诉弟兄们,今天鬼子可能要玩阴的,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看到可疑烟雾,立刻用湿布捂住口鼻,闭眼,蹲下!听到没有?”李振邦对着电话低吼。
“师座,八路军那边……真能顶住?”孙立人放下电话,有些担忧地问,“他们人是不多,装备看着也还行,但毕竟……是那边的。这协同作战,万一……”
“没有万一!”李振邦打断他,“何军座下了死命令,配合八路,就是配合我们自己!徐团长是条汉子,他带的兵也不怂。今天这一仗,打好了,江阴就能喘口气;打砸了,咱们全都得交代在这儿!把你那些小心思收起来,打好眼前的仗!”
“是!”孙立人脸色一正。
“师座!观察哨报告,鬼子阵地方向有异常动静!大量人员车辆集结,炮位似乎有调整!”通讯兵急报。
李振邦和孙立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怀表:凌晨三点五十五分。
“命令各部队,进入最高戒备!炮群准备反制射击!”李振邦沉声下令。
晨雾,似乎更浓了。
凌晨四点整。
“轰——!!!”
仿佛天崩地裂的巨响,撕破了黎明前最后的寂静。日军蓄势已久的炮火准备,以远超昨日的密度和强度,猛然爆发!超过三百门各种口径的火炮,将钢铁与烈焰的暴雨,疯狂倾泻在江阴守军阵地上,尤其是那片饱经摧残的结合部。
大地在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裂开。呛人的硝烟混合着尘土,被爆炸的气浪掀起数十米高,与晨雾搅在一起,形成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沌。猛烈的爆炸声中,隐约夹杂着工事坍塌的巨响和不幸被直接命中的士兵临终前的短促惨呼。
八路军伏击阵地上,虽然不在炮火覆盖的中心,但近在咫尺的恐怖爆炸声浪和震动,依然让许多新战士脸色发白,死死咬住嘴唇。徐向前和赵刚伏在掩体后,任由泥土碎石簌簌落在背上,一动不动,只是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被爆炸火光不断映亮的烟雾区。
“老徐,鬼子这次炮击,有点不对劲。”赵刚在震耳欲聋的爆炸间隙,凑到徐向前耳边喊道,“太集中了,而且……你看那边!”
徐向前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结合部前沿某处,爆炸的火光颜色似乎有些异样,不是常见的橘红或暗红,而是夹杂着一些惨白和淡黄,爆炸后升起的烟柱也显得更浓、更滞重,随风飘散的方向也有些诡异。
“他妈的……”徐向前瞳孔一缩,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想起了部队出发前,上级反复提醒要提防日军使用的“特种烟”。虽然不一定致命,但能让人剧烈咳嗽、流泪、暂时丧失战斗力,在冲锋时使用,效果极其阴毒。
“通知各营,特别注意白色或淡黄色烟雾!发现异常,立刻用湿布防护!没有命令,不许擅自撤离阵地!”徐向前对着步话机大吼。
炮击持续了足足三十分钟。当炮火开始向守军阵地纵深延伸时,结合部前沿已完全被浓烟、尘土和诡异的化学烟雾笼罩,什么也看不清。
“鬼子要上来了!”前沿观察哨嘶哑的声音透过步话机传来,带着压抑的愤怒,“戴着防毒面具!还有……喷火器!小心喷火器!”
浓烟中,影影绰绰的日军身影开始出现。他们果然戴着猪鼻式的防毒面具,三人一组,有的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有的则扛着沉重的九三式喷火器,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踏过被炮火彻底犁平的开阔地,向着守军残存的阵地摸来。在步兵后方,还能听到坦克引擎低沉的轰鸣。
“放近点……再放近点……”徐向前心中默念,手指搭在了信号枪扳机上。他的目光穿透逐渐散开的烟雾,估算着距离:三百米……两百五十米……两百米……
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喷火兵,已经接近到距离八路军一营隐蔽的废弃砖窑不到一百五十米的地方。他们似乎察觉到了前方废墟中可能隐藏着危险,动作更加谨慎。一名喷火兵半蹲下来,举起喷火器,对准砖窑的方向,似乎打算先进行试探性喷射。
就是现在!
“砰!”一颗红色信号弹,猛地从徐向前的位置升起,划破浑浊的晨空,即使在浓烟中也清晰可见。
“打!”徐向前暴喝一声,手中的驳壳枪率先开火。
“哒哒哒哒——!!!”
“轰!轰轰!”
刹那间,死寂的伏击阵地活了!隐藏在砖窑、河床、废墟后的数十挺dp轻机枪、马克沁重机枪、ppd冲锋枪同时喷吐出致命的火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瞬间将最前方的日军步兵扫倒一片。那个企图喷火的日军喷火兵,连人带装备被打成了筛子,燃料罐被击中,轰然爆炸,化作一团移动的火球,又点燃了旁边的士兵。
几乎同时,十二辆t-26坦克的45毫米坦克炮和同轴机枪也怒吼起来。炮弹精准地砸向浓烟中若隐若现的日军坦克和步兵集群。t-26的火炮虽然在二战中后期已经落伍,但对付日军的95、97式坦克和步兵集团,依然威力十足。一辆冲在最前面的97式中型坦克,炮塔被直接命中,炸开一个骇人的大洞,瘫在原地冒起浓烟。
“八嘎!有埋伏!是支那军的坦克!”日军队伍中响起惊惶的日语呼喊。他们显然没料到,在昨夜还是废墟一片的区域,会突然冒出如此凶猛、有组织的装甲和步兵火力。
“吹冲锋号!一营、二营!上刺刀!跟我冲!”徐向前跳出掩体,一手驳壳枪,一手大刀片,如同出闸猛虎,率先朝着陷入混乱的日军冲去。在他身后,激昂的八路军冲锋号响彻战场,无数灰色身影从隐蔽处跃出,如同潮水般涌向敌人。他们装备的ppd冲锋枪在近战中发挥了恐怖的火力持续性,如同镰刀般收割着日军的生命。
“飞雷!放!”随着指挥员口令,几处隐蔽的发射阵地,改造过的炸药包被抛射器猛地抛向日军队伍后方,落地后猛烈爆炸,虽然精度欠佳,但巨大的爆炸声威和杀伤半径,给日军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震撼和混乱。
然而,日军毕竟是训练有素、凶狠顽强的精锐。最初的慌乱过后,在军官的嘶吼和督战下,迅速组织起反击。残存的坦克调转炮口,与t-26对射。步兵则依托弹坑和同伴的尸体,用机枪和掷弹筒进行顽抗。特别是那些戴着防毒面具的日军,似乎不受空气中残留的化学刺激影响,战斗动作依旧凶悍。
“三营!从右翼包抄!炸掉鬼子后面的坦克!”赵刚在步话机中冷静指挥。预备队三营的战士们,携带着集束手榴弹和炸药包,从侧翼迂回,试图切断日军前锋与后续部队的联系,并摧毁其坦克。
战斗瞬间进入了最血腥残酷的近距离绞杀状态。枪声、爆炸声、喊杀声、金属撞击声、濒死的惨叫响成一片。刺刀见红,大刀翻飞,拳头、牙齿、石头都成了武器。晨雾与硝烟中,双方士兵的身影混杂在一起,不断有人倒下,鲜血迅速染红了焦黑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