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戴笠匆匆走了进来,脸色凝重,对何志远低语了几句。何志远眉头一皱,对徐、赵二人道:“二位先稍坐,戴局长有些紧急军情。”
徐向前和赵刚识趣地起身:“何将军先忙,我们去看看部队安顿情况。”
待二人离开,戴笠才低声道:“军座,刚截获日军密电,已经初步破译。松井石根向华中派遣军司令部和东京大本营请求,增派独立野战重炮联队(配备150毫米加农炮)和独立战车大队,并请求授权使用‘特种弹’和‘特种作战’方式,以尽快解决江阴战事。另外,电文中还提到,他们似乎侦测到……有‘非国民政府正规军’及‘疑似苏式装备’出现在江阴战场,怀疑我方获得‘第三国’直接军事介入。”
“‘特种弹’?”何志远眼神一凛。虽然戴笠没有明说,但他自然知道那指的是什么——毒气弹!历史上,日军在侵华战争中多次公然违反国际公约使用毒气,尤其在攻坚战不下时。“松井石根这老鬼子,果然狗急跳墙了!”
“是。而且他们可能已经怀疑到苏联援助。”戴笠道,“八路军突然出现,虽然可以解释为敌后穿插,但那些t-26坦克和i-16飞机,目标太大,瞒不过去。”
“瞒不过去就不瞒。”何志远冷哼,“苏联援助我们是事实,日本人知道了又如何?他们敢公开指责苏联?最多在外交上嚷嚷几句。现在关键是防备他们狗急跳墙用毒气!通知各部队,立刻检查配发的防毒面具是否齐全有效,没有的,用湿毛巾、浸尿布替代!前沿阵地多准备清水、肥皂!命令卫生队,准备大量石灰和漂白粉,一旦发现毒气迹象,立刻消毒!还有,把这件事,通过布朗和贝朗特,透露给英美记者,让全世界都知道日本人的无耻!”
“明白!”戴笠点头,“还有一事,刘峙的口供摘要已经发往武汉。另外,我们在审讯他时,他透露了一个信息,说谷寿夫曾酒后失言,提及日军在南京……有大规模、有组织的暴行,并拍摄了大量照片和影片,打算日后用于‘震慑’和‘宣传’。”
何志远拳头猛地攥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南京……那是他心中永远的痛,是第八十八军无数将士牺牲的地方。虽然早有耳闻日军兽行,但得到这样的证实,依然让他怒火中烧,心如刀绞。
“证据……有证据吗?”他声音有些沙哑。
“刘峙说,他偶然听到,并未亲眼见到照片影片。但谷寿夫的副官可能知情。我们的人在撤离青阳镇时,曾试图抓捕那个副官,但他很警觉,提前溜了,只抓到一个机要参谋,正在审。”
“继续审!不惜一切代价,拿到证据!”何志远眼中寒光四射,“这些畜生……总有一天,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戴笠肃然:“是!”
夜幕彻底降临。江阴城内外,除了零星的火光和巡逻队的脚步声,渐渐安静下来。但在这寂静之下,无数人正在紧张地忙碌。
西郊,八路军独立团的营地灯火管制,一片黑暗。但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战士们正悄无声息地挖掘战壕,布置火力点,将坦克和火炮巧妙地隐蔽在废墟和树林后。徐向前和赵刚亲自在现场指挥,动作迅捷而隐秘。
德械师的阵地上,士兵们趁着战斗间隙,抓紧时间修复工事,搬运弹药,抢救伤员。李振邦带着参谋,打着手电,与八路军派来的联络员一起,仔细核对明天的协同作战方案。
江面上,重伤的“由良”号如同一条死鱼,瘫在靠近北岸的浅滩上,熊熊大火已被扑灭,但浓烟依旧未散。几艘日军驱逐舰在远处游弋,不敢靠近。岸防炮台的炮兵们,则抓紧时间擦拭炮管,搬运炮弹,准备应对可能夜袭的敌舰。
指挥部里,何志远毫无睡意。他站在了望口,望着外面黑暗中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日军营地,也是明天又将流血厮杀的战场。徐向前部的到来,带来了希望,但也带来了更复杂的局面。国共合作,高层虽然有了协议,但底下的隔阂和猜忌,岂是一朝一夕能消除的?苏联的援助直接而有力,但这背后,莫斯科又有着怎样的战略考量?
还有松井石根请求使用“特种弹”的电报,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如果日军真的丧心病狂使用毒气,江阴守军缺乏专业防护,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尽快想办法……
“军座,喝口热水吧。”周卫国不知何时走过来,递过一个水壶,“八路军徐团长派人送来了他们自己炒的茶叶,说是山西老乡送的,尝尝。”
何志远接过,抿了一口,一股粗粝但醇厚的苦涩在舌尖化开,随即是淡淡的回甘。“是好茶。”他顿了顿,“卫国,你觉得徐团长这人怎么样?”
周卫国想了想,道:“是条汉子。直爽,能打,不玩虚的。他带的兵,我也去看了,虽然装备混杂,但精神头足,纪律也好,挖工事布置阵地有板有眼,确实是能打仗的部队。就是……毕竟不是咱们的体系,指挥协调上,怕出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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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让他们独立负责一个方向,我们全力配合。”何志远道,“信任是打出来的。明天这一仗,就是试金石。打赢了,以后就好说。打输了……”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军座,戴局长说的毒气……”周卫国压低声音,脸上满是忧色。
“我已经让他去准备了。但愿小鬼子还有点人性,或者……有所顾忌。”何志远望着黑暗中日军营地的方向,眼中寒光闪烁,“如果他们真的敢用,那我何志远,就是拼光最后一兵一卒,也要让松井石根这老鬼子,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同一片夜空下,长江对岸,日军华中方面军前进指挥所。
松井石根并未休息,他站在巨大的作战地图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参谋们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八嘎……”松井石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支那军哪里来的坦克?哪里来的飞机?还有那些装备精良的生力军……是苏联人!一定是斯大林那个赤色分子!”
“司令官阁下,”参谋长小心翼翼地道,“大本营回电,已同意增派独立野战重炮第5联队和独立战车第7大队,三日内可抵达。但关于使用‘特种弹’的请求……东京方面认为,国际舆论压力太大,且江阴靠近英美势力范围,不宜公开使用。但……默许我们在‘必要且确保无外籍观察员’的情况下,有限度使用‘特种烟’(日军对催泪瓦斯等非致死性化学武器的隐晦称呼)和‘赤筒’(喷嚏剂,亦属化学武器)。”
“有限度?默许?”松井石根冷笑,“那些坐在东京办公室里的官僚,懂得什么叫做战争!江阴久攻不下,帝国皇军的脸面何在?伤亡与日俱增,国内的压力他们承受得起吗?”
他猛地转身,眼中闪过疯狂而阴鸷的光芒:“传令!明日的进攻,提前到凌晨四点!炮火准备加倍!告诉谷寿夫,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江阴!另外……”他压低了声音,“让特种作战分队准备,在炮火准备后,择机在支那军结合部阵地,施放‘特种烟’和‘赤筒’,打开缺口!记住,动作要快,要隐蔽,绝不能被抓住把柄!”
“哈依!”参谋低头应命,后背却渗出冷汗。使用化学武器,即便不是致命的,一旦被曝光,也必将引起轩然大波。但司令官的命令,不容置疑。
松井石根走到窗前,望着黑暗中对岸江阴城依稀的轮廓,喃喃自语:“何志远……徐向前……不管你们有多少援军,有多少花样,在帝国绝对的实力和决心面前,都是徒劳!江阴,必须拿下!不惜一切代价!”
夜色更深了。长江水无声流淌,仿佛在呜咽。江阴城内外,无数人在紧张、恐惧、期待、决绝中,等待着黎明,等待着又一轮更加残酷的厮杀。
而在更远的重庆,黄山官邸的灯光也亮了一夜。
一份关于江阴获得“疑似苏联直接军事援助”以及“八路军部队现身江阴战场”的紧急报告,被送到了委员长的案头。同时送达的,还有戴笠整理的关于刘峙口供的绝密摘要,以及那份触目惊心的“通敌者名单”。
委员长看着这些报告,久久不语。窗外,山城的夜雾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