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关头,法海双目圆睁,猛地将伏魔禅杖往地上一插,双手合十,口中急诵真言: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大明咒化作六个金色梵文,环绕周身,结成一层坚固的佛光护罩。
“嗤啦!”
魔爪抓在佛光护罩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黑气与金光激烈对抗,护罩剧烈摇晃,出现道道裂痕,但总算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巨大的冲击力将法海连人带杖震飞出去,撞塌了仅剩的半堵墙壁,摔在院中的荒草碎石之中。
“哇!”法海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他拄着禅杖艰难站起,僧衣破碎,身上多处伤口,气息已然萎靡,佛光也黯淡了许多。
而觉明则好整以暇地从废墟中走出,胸前的头颅发出兴奋的嘶鸣,仿佛在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
“看清了吗,师弟?这才是力量!你们都错了!”觉明一步步逼近,魔爪上黑气吞吐,“融入这伟大的天道,你也能拥有!来吧,和师兄一起,与这些‘同伴’融为一体,见证真正的永恒!”
法海喘息着,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僧衣,看着手中光芒略显暗淡的伏魔禅杖。
他缓缓抬起头,沾着血污的脸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悲泯。
他看向步步紧逼、状若疯魔的觉明,又仿佛通过他,看向了这被扭曲的天道,这沉沦的世道。
“师兄,”法海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穿透了狂乱的黑气与嘶嚎,“你错了。力量从来不是天道,执着才是苦海。师父从未看轻你,是你,一直困在自己画下的牢笼里。”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黄钟大吕:“今日,我便替你,也替金山寺枉死的同门,了此魔障,送你……往生!”
话音未落,法海身上原本黯淡的佛光骤然内敛,并非消失,而是尽数收归于体内,归于灵台方寸之间。
一股宏大、苍凉、悲泯却又无比决绝的意志,自他神魂深处升腾而起。那不是愤怒,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觉悟,一种“扫除邪魔,还世间清净”的宏愿。
这股意志,引动了冥冥之中某种存在。
他手中,那柄传承自金山寺历代高僧、承载着降妖伏魔信念的伏魔禅杖,开始剧烈震颤,发出低沉而喜悦的嗡鸣。杖身之上,那些看似普通的莲花纹路,次第亮起,光芒越来越盛,不再是夺目的金色,而是一种温润、纯净、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的玉白色佛光!
这光芒照亮了破败的院落,照亮了觉明惊疑不定的脸,也照亮了他胸口那些因恐惧而更加疯狂嘶吼的头颅。
“这是什么?!”觉明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栗,那光芒并不炽烈,却让他周身的魔气如同冰雪遇到骄阳般迅速消融,胸口的头颅更是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叫。
“此乃,佛心所向,禅杖本真。”法海的声音如同从天外传来,他双手握住禅杖,将其缓缓举起,动作庄严肃穆,仿佛不是在战斗,而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法海只是将灌注了所有信念、觉悟与残存法力的一杖,平平向前递出。
动作很慢,却仿佛锁定了空间,锁定了时间,锁定了觉明的每一寸魔躯,每一缕邪魂。
觉明想躲,却发现周身被那玉白色佛光笼罩,如同陷入琥珀的虫豸,动弹不得。他想挡,挥出的魔爪刚一接触那佛光,便如同遇到克星,鳞片剥落,筋肉消融,冒出嗤嗤黑烟。
“不——!!!” 觉明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嘶吼。
禅杖,轻轻点在了他那布满扭曲头颅的胸膛正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
玉白色的佛光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浸入觉明的胸膛,浸入每一颗痛苦嘶吼的头颅。
那些头颅的嘶吼声戛然而止,狰狞痛苦的表情定格,然后如同风化的沙雕,一点点化作最细微的、闪铄着微光的尘埃,飘散开来。
每一粒光尘飘散,似乎都有一声极轻、极解脱的叹息响起。
觉明膨胀的魔躯迅速干瘪下去,恢复了原本的枯瘦。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正在光化消散的胸膛,又抬头,看向法海,眼中疯狂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一丝……茫然。
“法海……你又……赢了……” 他喃喃着,话语未完,整个身躯,连同那身油腻的袈裟,都化作了漫天飞舞的光尘,彻底消散在这破败的院落里。
唯有地上,留下了一小滩粘稠腥臭的黑血,以及几片破碎的、焦黑的布片。
法海以禅杖拄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刚才那一击,抽空了他全部的力量与精神,肩头的伤口黑气虽被佛光驱散,但失血与内伤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喘息着,看着觉明消散的地方,眼中并无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沉的疲惫与悲哀。
“阿弥陀佛……”
他默默调息片刻,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这个金光寺大有问题,说不定萧施主所寻之人就在寺中,我必须赶紧回去和他们汇合!
此地不宜久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