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明……？”法海紧握着伏魔禅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间破败不堪的静室。
声音的源头似乎无处不在，又似乎就在这腐朽的尘埃之中。
“唉……”
又是一声叹息，比刚才更近，也更清淅。
静室角落的阴影如水般蠕动，缓缓凝聚成形。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站在了那从破窗斜射而入的灰白天光下。
正是觉明。
面容依稀是记忆中的模样，眉眼间依稀能见往日的端方，但皮肤下却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蠕动，让他的脸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蜡质般的僵硬感。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浑浊不堪，瞳孔深处仿佛倒映着无数扭曲挣扎的影子，又象是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了无生气。
“法海，多年不见，别来无恙。”觉明扯动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容。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摸样？”法海的心猛地一沉。
“我只是……看清了天意而已。”
随着他开口，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妖魔气息，扑面而来。
法海眉头紧锁，眼中闪过痛惜与厉色，禅杖重重一顿地面，佛光微漾，驱散了些许污秽之气：“你也投靠妖魔了？金山寺其他的僧人呢？他们……何在？”
“他们？”觉明又笑了，这次的笑声干涩如同枯叶摩擦，“他们……都在这里啊。”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扯开了自己胸前的僧衣！
“嘶啦——”
袈裟敞开，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饶是法海心志坚定如磐石，见此情景，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眼中瞬间被震惊与滔天怒火填满！
只见觉明袈裟下的胸膛，已非血肉之躯，而是一片蠕动、扭曲的诡异景象。
那皮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粘腻的暗红色，上面密密麻麻，如同瘤子般凸起、镶崁着数十颗缩小的人头！
每一颗人头都清淅可辨，有老有少，有僧有俗，面容扭曲，充满了极致的痛苦。
他们有的紧闭双眼，有的圆睁怒目，有的嘴巴大张，正在无声地嘶吼，又象是在疯狂地念诵着什么。这些头颅彼此挤压，有的甚至只露出半张脸，在觉明胸口那片“土壤”上疯狂地挣扎、颤动，却仿佛被无形的根须牢牢固定，无法脱离。
“看清楚了吗，师弟？”觉明低头，用一种近乎痴迷的目光“看”着自己胸口的头颅，声音飘忽，“他们……都在这里，与我同在。他们的佛性，他们的精魂，他们的……一切，都融入了这片‘净土’。
这是新的天道，是真正的……大解脱，大极乐啊！”
“孽障！”法海一声怒喝，声震屋瓦，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金刚怒目般的杀意，“你竟敢……竟敢戕害同门，炼此邪法！为什么？！”
“为什么？”觉明猛地抬头，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法海，里面充满了积压已久的怨毒与一种病态的狂热，“我说过了啊，法海！我看清了天道！你那偏心的师父，心中永远是你！你的天赋，你的悟性，你的机缘！金山寺的未来是你的，佛法的真缔是你的！而我呢？我只是个兢兢业业、却永远比不上你的副主持！”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什么佛，什么魔，什么正，什么邪？都是狗屁！力量才是唯一的天道！他给了我力量，给了我超越凡俗、甚至可能超越你那‘天命’的力量！我终于，能赢你一次了！用我自己的方式！”
“你已入魔，无药可救！”法海不再多言，胸中悲愤与杀意交织。
眼前的，早已不是他记忆中那位持戒精严、待人宽厚的师叔，而是一个被力量蛊惑、戕害同门、彻底堕入邪道的魔物！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
法海周身佛光大盛，手中伏魔禅杖金光暴涨，如同握着一轮小太阳。
他足下一踏，腐朽的地板寸寸碎裂，整个人如金刚降世，挟带着沛然莫御的降魔伟力，一杖朝着觉明当头砸下！杖风呼啸，隐隐有龙吟之声！
“来得好！”觉明狂笑一声，不闪不避，只是抬起了右手。
那右手瞬间膨胀、变形，皮肤开裂，露出下面紫黑色的、布满鳞片的筋肉，五指化作利爪，指甲漆黑尖锐，缭绕着浓郁的黑气。
他没有动用任何法宝，就凭这只魔爪，悍然抓向砸落的伏魔禅杖！
“铛——！！！”
一声震耳欲聋、完全不似金铁交鸣的巨响爆发！金光与黑气疯狂对撞、湮灭，形成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本就破败的静室墙壁轰然倒塌大半，尘土飞扬！
法海只觉一股阴寒巨力从禅杖上载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气血翻腾，竟不由自主地“蹬蹬蹬”连退三步，方才稳住身形。
而觉明只是身体晃了晃，脚下未动分毫，那只魔爪上黑气涌动，竟丝毫无损！
“法海，你的法咒，似乎不如当年凌厉啊。”觉明狞笑着，胸口的头颅似乎感应到他的兴奋，嘶吼得更加疯狂。
法海心志如铁，毫不气馁，禅杖一摆，施展出金山寺镇派伏魔杖法，攻势如狂风暴雨，杖影重重，每一击都蕴含着精纯佛力，专克妖邪。
然而，觉明此刻的力量与速度都已远超寻常。
他身形如鬼魅，那只魔爪或抓或拍或撕，将法海的凌厉攻势一一接下。
黑气与金光不断碰撞，发出连串爆响。
更可怕的是，他胸口的那些头颅，竟能喷吐出污秽的黑血、凄厉的音波或是扭曲的怨念攻击，从极其刁钻的角度袭向法海，防不胜防。
“噗！”
法海一个不察，被一道无声无息的怨念冲击擦中左肩，僧衣瞬间腐蚀出一个大洞，肩头血肉模糊，一股阴寒邪毒之气直往经脉里钻。
他闷哼一声，动作不由得一滞。
“哈哈！法海，你分心了！”觉明抓住机会，魔爪暴涨，五指如钩，狠狠掏向法海心窝！这一下若是抓实，只怕要透胸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