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灵剑宗收徒考核如期在临安城某处广场举行。
偌大的广场被围得水泄不通，城内所有修仙家族，但凡家中有适龄子弟的，几乎倾巢而出。少年少女们个个神情紧张又期待，排队等侯着决定命运的灵根测试。
高台上，几位身着灵剑宗标准青色道袍的修士正襟危坐，为首的一位长须老者气息渊深，目光如电，正是此次主持考核的外门长老。
测试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断有或惊喜或失落的惊呼声响起。终于，轮到了备受瞩目的萧愁。
年仅七岁的萧愁走上前，神色平静无波，将小手按在测试灵根用的“鉴灵石”上。
刹那间，鉴灵石爆发出耀眼夺目的纯白光芒，光芒锐利如剑，直冲云宵！
“极品金灵根！”那长须长老猛地站起身，脸上瞬间布满狂喜之色，声音都因激动而有些颤斗。台下更是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无数道羡慕、嫉妒的目光聚焦在萧愁身上。
萧愁心中却无多少波澜。上界仙人神魂转世，自带大气运，投生的肉身拥有绝佳资质几乎是必然。否则，若历劫成个无法修炼的废人，那就不叫历劫，叫自寻死路了。他依言走到通过者聚集的局域等侯，姿态从容。
紧接着上前的，是季云裳。她由侍女搀扶着，一步步挪到鉴灵石前。当她的小手按上去时，石头再次光华大放，这次是厚重纯粹的土黄色光芒，同样纯净无比！
“极品土灵根！”长老脸上的笑容更加璨烂，一日之内连得两位极品灵根的天才，这可是大功一件！他正要开口宣布结果，目光却与抬起头的季云裳对上，顿时一愣。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采。
“你……”长老眉头微蹙，身形一闪便到了季云裳面前，不由分说抓起她的手腕，度入一丝精纯真元探查。片刻后，他脸色骤变，如同被冷水浇头，失声惊呼：“先天有缺之体！？”
一直紧张关注着的季家人立刻冲上前，季如风急忙解释道：“长老明鉴！小女是前几日才突发高热，之后才失明的，并非先天啊！”
长老却猛地甩开季云裳的手，脸色阴沉得可怕，斩钉截铁道：“绝不会错！此乃先天本源有缺，只是此前隐而不发，近日才显化于双目！先天有缺，便为天道所弃，大道不容！此类体质，纵然修炼到极致，在面临最终天劫时，也百分之百会形神俱灭，绝无幸理！空有极品灵根，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终成泡影！收入门下，不过是白白浪费宗门资源！”
他环视台下，声音冰冷地宣布：“季云裳，因身具‘先天有缺之体’，不符合我灵剑宗收录标准，取消资格！”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季家人如遭雷击，季云裳的小脸也有些挂不住，虽然她早已恢复记忆，对此结果有所预料，但被当众如此宣判，依旧感到一阵难堪。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若灵剑宗不收她，那我也不去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愁从通过者的局域缓步走出，站到了季云裳身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当真？”长老先是一愣，随即问道。
“自然当真。”
长老怒极反笑，但想到萧愁的资质，还是尽可能压下心中怒火，试图劝说：“萧愁！你乃极品金灵根，前途无量，切莫因小失大！宗门会倾力培养你，他日成就不可限量！”
“我意已决。”萧愁打断了他，目光扫过匆匆赶来的、一脸焦急想要劝阻的父亲萧震海。
“逆子！你在做什么，还不给灵剑宗的长老道歉！”
萧愁依旧摇头，“她不去，我便不去。”
长老见他如此不识抬举，心中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厉声道：“好！好！好一个情深义重！我灵剑宗乃天下剑修圣地，从不缺天才苗子！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一并取消资格！灵剑宗，不收此等不明事理之徒！”
最终，这场万众瞩目的考核，以萧愁和季云裳双双被拒之门外而告终。
消息传开，萧、季两家瞬间从人人羡慕的对象，沦为了临安城最大的笑柄。
一个是为了瞎子未婚妻自毁前程的蠢材，一个是空有资质却被天道抛弃的废物，两家俨然成了茶馀饭后最热门的谈资，受尽了旁人的指指点点和暗中嘲讽。
……
萧家府邸内，此刻已是乱作一团。
前厅方向传来萧震海与季如风激烈的争吵声，声音之大，几乎要掀翻屋顶。
一方痛心疾首于儿子的“愚蠢”决择，另一方则又急又气，夹杂着对女儿命运的悲愤与对亲家埋怨的委屈。
下人们禁若寒蝉，远远避开，生怕被迁怒。
而这风暴的中心——萧愁的房间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季云裳摸索着在桌边坐下，脸上非但没有半分被剥夺资格、成为笑柄的沮丧，反而从回来开始，唇角那抹压不住的笑意就一直在荡漾。
她侧耳听着前院隐约传来的争吵，忽然噗嗤一笑，转向萧愁声音的方向，用一种刻意拿捏的、带着甜腻的语调说道：
萧愁正给自己倒了杯凉茶，闻言动作一顿，抬眸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无波：“你脑子烧糊涂了？我若真进了灵剑宗，难不成把你一个人丢下，我自己去幽州找人？”
季云裳被他这毫不留情的直白噎了一下，随即撅起嘴，幽怨地“望”着他：“我知道嘛！道理我都懂！可是看到这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码发生在自己身上，人家还是忍不住觉得感动嘛！你就不能配合一下，说点好听的？”
萧愁面无表情地喝了口茶：“你开心就好。”
房间内安静了片刻，只有前院隐隐约约的争吵声作为背景音。
季云裳脸上的戏谑渐渐收敛，她无意识地用手指绕着垂下的发丝，忽然轻声开口：“萧愁哥哥……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们并非什么下界历劫的仙人，没有前世的记忆，也没有什么婚约在身……就只是这临安城里，一对普普通通的，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今天……你还会为了我，放弃进入灵剑宗的机会吗？”
萧愁放下茶杯，几乎没有过多思考，便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回答道：“会。”
毕竟自己有系统傍身，去不去灵剑宗都不眈误修行。
他的回答没有一丝尤豫，仿佛这是天经地义、无需权衡的事情。
季云裳微微怔住，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她仿佛能“看”到萧愁此刻那副理所当然的平静模样。
她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
几乎在同一瞬间——
萧愁莫明其妙地看了季云裳一眼，心中暗忖：这丫头又在想些什么？罢了，随她去吧……
他重新端起茶杯，将最后一点凉茶饮尽，只要到时候答应好的那坛“万花朝露”别赖帐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