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三年十二月,山、陕之交农民军四起,愈演愈烈。
先是王嘉胤破河曲,广遣诸豪攻略诸县,临县、葭州、保安诸城遭贼劫掠,太原府为之震动。再是神一元兄弟造反,破据宁塞县,杀参将陈三槐,包围靖边营三天,转陷柳树涧、保安等城,延安府焦头烂额。
袁宗献大败汾州营,复陷北楼堡之战绩在大环境下,反而没那么起眼。
且因汾州营初败,暂无兵马可调;太原府忙于收复河曲,无暇顾及永宁州。东营迎来难得的发展空期,占领村庄,均分田地,招募兵卒,打造兵器。
自永宁州以西,北楼堡以北,成家庄以南,青龙渡以东,东西长度四十馀里的广袤山地、丘陵地里,东营兵各哨队夺取了二、三十座村寨,所影响的百姓近有上万人。
东营扩充至四支步兵哨,一支骑兵哨,一支直属炮队,其原本需要近三百人的兵额,仅短短七八天时间,各部哨队直接被招满。
经大规模扩军,东营治下步卒三百一十二人,骑兵一百一十骑,炮兵三十八人,都司、号手、旗手及亲兵队共二十人,东营兵马总计四百八十人。比原先二百三十一人的编制,整整翻了一倍多,恰好是营兵中一局兵马的人数。
兵马扩充之馀,袁宗献集成营中的甲胄、火铳及马匹,依各部战斗力作出不同的分配。
明暗甲共三百馀领,盔三百五十馀顶,臂手八十五副,骡马四百七十馀匹,火铳两百三十六杆,弓一百三十馀张。
步卒得二百五十领,旧步卒人人披甲,新兵中唯表现优渥者能披一甲。骑卒分甲五十领,旧骑卒人人披甲,新骑卒暂不得甲。火铳、三眼铳尽数分配于步卒,骑兵配弓箭。
骡马四百七十馀匹几近复盖东营步骑,为达到满员的高机动性,袁宗献令人持金银高价购买骡马,陆续得骡马五十馀匹。
校场上,旗帜飘飘,鼓号声不绝,兵卒操练不歇,偶尔能听见队官声干哑的指挥。
兵马的大量扩充,最忙的便是基层军官,刚刚入伍不久,凭借厮杀中的出色表现,忽然被提拔为军官,每日忙得不停,既要操练兵卒,又要学习听训,可以说与之前于世虎、于如威等人一模一样。
袁宗献驻立于台上,默默瞧着校场上的喧闹,思索后续规划。
“宗献,俺从东边买马回来了!”于祥摘下棉帽,寻上袁宗献说道。
“舅舅,买了多少马?”
见到舅舅买马而归,袁宗献迎了上去,笑问道。
于祥说道:“从东边晓得俺们买马,特意抬高马价。今买四十匹马,骡子十二头,马一匹十一两,骡一头五两,花了约五百两。其间打点、吃喝费了一、二十两。”
十一两一匹马在山西已经算贵的了,大同、朔州等边境局域,一匹上等马方才八至十两。
当然了,大明的史密斯专员们能买到一匹二十两的战马。如去年袁崇焕使人至山西、陕西买马五千五百匹,经办人员以二十两一匹计价,共费了一十一万两多。常说朝廷钱不够花,但架不住采购人员吃回扣,不找林丹汗买便宜马,宁可花高价买马。
袁宗献笑道:“何家竟能有这么多骡马出售?”
于祥说道:“州城里的穆家,其家主穆延年旧为兵部侍郎。”
“穆延年不知阿舅是东营的人?”袁宗献诧异问道。
于祥嘿嘿而笑,说道:“穆家的人怎会不知俺身份,无非是贪图咱能出高价。”
人无语的时候是真的能笑,今穆延年的操作当真让袁宗献笑得不行。穆延年前头生怕他杀入州城,逼得刘光祚放弃北楼堡。今却卖马资敌,穆延年就不怕东营用买来的马分他家的田吗?
“他们既然愿卖,咱们就买些!”
袁宗献沉吟几许,说道:“阿舅看能否为东营多买些粮,价格别太高就行。”
“好说!”
于祥拍着胸脯,说道:“这几天,俺再去州城。”
顿了顿,于祥想起一事,说道:“宗献,俺听人说延安府又有人造反,今夺了宁塞县。先前与你厮杀的刘光祚在城里招募兵卒,并听说从汾阳那头调了不少兵过来。不知对你是否有用,你且琢磨下。”
“好!”
袁宗献微微颔首,说道:“麻烦老舅了!”
“都是自家人,莫要这般客气!”
于祥说道:“仅是舅娘的话有时不中听,你莫要在意!”
舅娘田氏对袁宗献造反耿耿于怀,在她眼里全家变成反贼皆是受袁宗献所害。其说的话不假,袁宗献能够理解田氏的不满。毕竟舅舅一家并非活不下去,至少有田能种,安稳日子在她眼里更重要。
相比下,舅舅于祥角色转变快了许多,常帮东营召集乡人制作所需物料。今需向外采购物品,舅舅于祥自称有发小在州城里当差,便主动请缨前去买卖马匹。
“舅娘刀子嘴,豆腐心,俺岂会在意!”袁宗献笑了笑,说道。
“成风想去炮队,但舅娘不愿让他去,嫌开炮多危险。宗献能否看下,安排下成风干些杂事!”于祥尤豫了下,说道。
“好说!”
袁宗献满口答应,说道:“成风识些字,今文臣急需人手帮衬,恰好成风能帮些忙!”
“麻烦宗献了!”
“自家人莫生分!”
袁宗献巡视完校场上的新兵操练,今便至所里刚开设的铁匠坊视察。
铁匠坊里,炉子烧得火热,五名铁匠各自忙活手头上的事,或敲打火铳管,或铸造弗朗机炮子铳,声音铿锵铿锵响得不停。
“夏工!”
袁宗献瞧着新出炉的铳管,直问道:“新铳易炸膛否?”
夏工擦着头上汗水,说道:“用料结实,火铳便不易炸膛。但与用料结实的南铳相比,用煤烧制的铳管容易炸膛些。”
顿了顿,夏工恐袁宗献嫌弃他技术,急忙找补道:“即便如此,与俺为官军打造火铳相比,俺今打造的铳管坚硬可靠,连续打上九、十发都不成问题!”
火铳不是耐用品,其铳管属于是消耗品,随着承受火药的爆发次数越多,铳管就越容易炸膛,因此几次厮杀下来,铳管必须更替。
袁宗献召集工匠打造铳管,目的便是换下原官军的火铳管,换上更结实耐用的铳管。木把手、发击之类的配件相对不容易损坏,因此铸造多少根铳管就能替换多少根原官军火铳。
袁宗献微微颔首,说道:“俺如数给材料,你们如实用料,俺工钱用粮折算,能够保证大伙及家眷不挨饿。”
“统领放心!”
夏工拍胸膛保证,说道:“官军所给铁料层层克扣,甚至有时候要俺自己掏钱,这种情况下,俺们都能搓出根火铳,更别说统领如实发的料子了。”
“劳统领放心!”
刘工停下敲击的锤子,说道:“俺们世世代代靠手艺吃饭,一分料一分货,俺们心里明白得很!”
“好!”
因明代户籍制度,工匠们世代传承,常需为官府铸造甲兵,因此工匠们皆有铸造经验。如他们所说,官军所使的火铳不行,不是他们手艺有问题,而是官府发的铁料少,让他们难以铸造出好的火铳。
比如八大王张献忠在起义之前曾经是铁匠,但由于官府发下的料子与要完成的指标无法对得上,张献忠一度需贴钱完成指标。这般情况下,指望官兵能有质量合规的火铳使用,无疑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