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六日,碛口营。
“在下拜见臬台!”
守备刘光祚领营中兵将出迎,向山西按察副使姚天福行礼。
姚天福神情疲惫,说道:“刘守备莫要多礼,某受巡抚差遣特来传达陛下诏令。”
“请!”
刘光祚神情严肃,伸手迎姚天福入中帐。
姚天福趋步前往中帐时,忽见披甲军官拦在路上,说道:“敢问臬台可是欲令俺们出征?”
姚天福看向刘光祚皱眉道。
“快快退下!”
刘光祚呵斥了声,急忙道:“禀臬台,此人乃帐下把总蒋天明,其为北楼堡千户蒋聪之子。因北楼堡被夺,担忧家中家眷安危。”
“既是北楼堡子弟,今便一同入帐。”
姚天福神情微缓和,说道:“某略知北楼堡细情!”
“谢臬台!”
闻言,蒋天明欣喜作揖参拜,紧随姚天福身后入帐。
几人入帐按官职落座,姚天福坐于帅位上,刘光祚屈坐次席。
“不知臬台有何吩咐?”刘光祚躬敬问道。
姚天福手捋胡须,沉吟说道:“得知河曲、北楼堡被破,陛下大为震怒,诏杜臬台入京问话,勒令巡抚速河曲、平堡,并诏守备讨平永宁贼人。”
“不知守备以为如何?”
刘光祚思虑良久,说道:“永宁贼逞凶作恶,杀富均田以诱民众蚁附,兵马恐有数千之众。然幸运反叛至今仅二月,贼兵多乌合之众,凭营兵之锐破贼不难。但若贼人固守北楼堡,恐难以速平!”
姚天福说道:“先挫贼人兵锋,围贼于城郭中。待平河东,复河曲城,巡抚便能兵力协助守备。”
山西省兵马太少,山西巡抚许鼎臣所能调动的营兵不足万人,然山西贼乱却愈演愈烈,有不弱陕西之事。如今许鼎臣唯有先灭大贼,再平小贼。
说着,姚天福看向蒋天明,说道:“贼人破堡之后,当众诛杀你父,并分田亩于军户。幸你弟妹逃至州城。”
闻言,有所预料的蒋天明亦是泣不成声,跪在刘光祚跟前,泣声说道:“父亲之仇不敢不报,上官征讨贼人,俺愿为先锋厮杀。”
“天明速速起身,俺岂会不答应!”
刘光祚起身扶起蒋天明,说道:“俺与你父素有交情,贼人残暴不仁,俺必诛之。”
“谢守备!”
刘光祚心中了然,拱手说道:“俺愿奉令征讨永宁贼,但帐下兵卒缺饷二年,不知臬台能否批点款项。”
“某知碛口营欠饷多时,故今来特带二千两银子。待平永宁贼寇,所欠军饷将一并补上。”姚天福说道。
姚天福作为按察副使岂会无缘无故至碛口传达军令,今目的无非想让欠饷多年的营兵安心厮杀。故当刘光祚提出要求时,姚天福早已有所准备。
“两千两?”
刘光祚苦笑不已,五百营兵欠饷二年,至少要一万两千白银。然今给的两千两银子估摸仅够五百人四个月的军饷,且是不包括驻扎在临县、吴堡二县三百营兵的军饷。
“莫非有难处?”姚天福问道。
“能否多派些银子?”刘光祚问道。
“今兵马开拔处处需费银子,莫看省里仅批二千两银子,却不知省里需费银子供给辎重。”姚天福沉声说道:“守备莫忘,陛下诏书已至省里,若不能平贼,恐~”
“俺晓得了!”
刘光祚岂会不知姚天福话里之意,无非两千银子已是极限,今若不答应便是拖延军机。
“善!”
“贼首袁一龙奸诈,屡败官兵进剿,刘守备当多多上心,勿要姑负陛下之期许。”姚天福交待道。
“遵命!”
接着,姚天福叮嘱了几句要事,便匆匆离开碛口营。
“守备,今何世发兵征讨永宁贼?”蒋天明跃跃欲试,问道。
刘光祚收敛心神,说道:“先不着急,你且散播下言论,言贼人尽屠北楼堡,务必让兵卒愤慨。”
蒋天明问道:“守备欲行哀兵必胜之举?”
刘光祚微微颔首,说道:“今欠饷银太久,唯有先令兵卒群情激奋,彼时方才好出兵。”
顿了顿,刘光祚眼睛微眯,说道:“贼首颇有智计,好行诱敌深入之策,你我用兵时需多留意!”
“遵命!”
且不说刘光祚发放饷银,鼓舞营兵士气,准备进讨袁宗献。而如今袁宗献加急操练兵卒,每天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嘘!”
三角令旗飘扬,炮旗在哨声下,立即下马布置火炮。却见两人从马背上抬下弗朗机炮,快速固定在地上,另一人将三杆子铳迅速装填,朝着百米外的木人速射三发火炮,将靶子砸得稀碎。
“呜!”
随着撤退声响起,六人急忙将两门弗朗机炮抬到马背上,而为仿真有人追击,炮兵使用三门虎蹲炮急射散弹。当弗朗机炮整理完毕,炮兵携虎蹲炮急撤。
让马背负三百斤火炮不能长久,大概仅能持续一、两小时。然这一、两小时对厮杀来说完全够用,毕竟长行军时必然是马牵引火炮行军。
“好!”
见炮旗演习顺畅,袁宗献颇是欢喜,称赞道:“章迈自言不懂发炮,但如今带兵数日便有布置章法,俺甚是欣慰。”
赵章迈说道:“在下仅知调度、布置之事,操练发炮多由大海协力,某不敢贪功。”
袁宗献训诫左右说道:“骑兵哨阵型混乱,不知令行禁止,厮杀时冲锋太早,致使马匹过早力竭。步兵哨下马混乱,需费大力方才有序,进军不能识旗,致使步卒骚乱。”
步骑两哨里的队总、旗官低头不语,静听袁宗献批评。
“今日兵马演习,唯炮旗令俺满意。此次演练,唯赏炮旗赏酒吃,其他队旗一律无赏。”
“某代属下谢过统领!”赵章迈不卑不亢道。
袁宗献扫视了圈,见周围军官颇是沮丧,勉励道:“练兵仅半个多月,能有如此成绩,俺岂不知诸位已是尽力。让俺如实而言,朝廷军官不及诸位。但营兵操练多年,东营兵卒不及也!”
“故诸位若想击破官军,唯有奋力操练,厮杀奋勇,方能大破来敌。而若兵败的话,不用俺多说,诸位应当晓得!”话锋一转,袁宗献语气沉重,说道。
“俺领兵有失,以后必勤加操练。”王永和肃然道。
“必勤加操练,不负统领期望!”众人神情严肃,纷纷表态答道。
“好!”
因李伯光等侯多时,袁宗献交待几句,便让诸位军官领兵归营。
“伯光,可有军情上报?”袁宗献问道。
“果不出统领所料,碛口营兵似有出征之动作,估计将征讨俺们。”李伯光说道。
碛口离北楼堡有二百里的距离,其隔壁就是清涧县,驻扎在碛口是为防备延安之贼渡河。故既知碛口营所在,李伯光无非是多花几天前往探查。
“俺交待的事办得怎么样?”袁宗献低声问道。
李伯光嘿嘿而笑,说道:“俺已让营兵家眷写好书信,待营兵前来征讨咱们,他们便会晓得咱们分田之举。统领攻心之策,令俺佩服啊!”
“好!”
袁宗献满意而笑,说道:“昔吕蒙破关羽便用此术,俺无非照猫画虎而已。此番如能得胜,将有伯光一份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