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呼啸,大雪漫天,于庄内外屋舍、道路已被白雪所复盖。然在大雪之下,袁宗献裹甲按刀,龙行虎步,巡视着兵卒。营兵未敢歇息,在轰轰的鼓声下,冒雪喊杀操练。
“击鼓进军,闻锣止步,听不懂吗?”
“你左右怎会不分呢?”
王永和抓着鞭子,被气得差点岔气,挨个抽打破坏队列的兵卒。但由于袁宗献强调不得凌辱兵卒,王永和专抽兵卒的屁股。
在不远处的庄墙上妇孺老少指指点点,仿佛在评判着什么。队里同乡友人朝着挨罚的兵卒们挤眉弄眼,似在嘲笑他们愚笨。在众人的围观下,兵卒们面红耳赤,羞红着脸,低头不敢去瞧同袍。
“干甚?”
王永和岂会不知道小动作,甩了甩鞭子,朝队列里的人瞪眼,说道:“要吃俺鞭子吗?”
面对王永和恐吓,众人不敢说话,无不肃色伫立。
“各小旗领回,先在本旗严加操练,若列阵再有误,你们便要挨罚!”看着罚站的兵卒,王永和冲着众小旗没好气说道。
“遵命!”
今从天空俯瞰下去,一百多号人分成十部,每部皆有背负小旗的军官带领。
新卒演练队形,老卒操练武艺,骑卒练习厮杀,喊杀喧天,甚是热闹。
“呼!”
王永和抱怨道:“气死俺了,这群人跟朽木一样。”
袁宗献淡笑道:“莫急,先让小旗带他们多操练,等时候到了自然便会。”
“小旗上任不久,前几天还是新卒,如今便要教授别人,俺怎放得下心!”王永和皱眉道。
“永和,以前刘邦的属下有当屠夫的,有吹丧的,有喂马的,最后不都成为将军?丞相萧何治国理政,受刘邦之器重,但原先不过是县丞。”
袁宗献拍着王永和肩膀,说道:“所以说许多人不是不行,而是有没有机会,就好比治民。文臣虽非进士出身,但在俺看来稍加历练,同样能象知州一样治政。”
“他们之前受你操练,你应晓得他们的本事,平日操练有序,厮杀时英勇敢战,方才升迁为小旗。为何不能让小旗大胆去操练,而你多督促小旗,为其纠正纰漏,这般小旗方才称职,你岂会日日操劳?”
当一个人骤然被提拔,往往会自我觉得团队不能没有自己,在干事上会事事亲为,最终忙得不可开交,王永和便是陷入如此状态当中。然实际上,世界绝大多数是草台班子,绝大多数的人都能被代替,略微有点经验去干,适当总结失败教训,便能干得不错。
故相比王永和的事事躬亲,袁宗献直接将四期的操练交给新提拔的小旗,如于如威、于世虎、袁宗耿、袁宗辛四人。
当然了,让四人带兵操练,不代表袁宗献不管事,而是在外观察四旗的操练情况,根据不同进度及时调整操练项目,甚至会当场指点小旗出现的错误。
闻言,王永和若有所思,说道:“统领的意思是让他们自己干,咱在边上瞧着,若出了问题再改正。”
“对!”
袁宗献笑道:“前几日小旗尚是新兵,而你方才刚任小旗,今前者为小旗,而你升迁队总。既是初次上任,你不妨多信任他们,必要时纠正差错。”
“俺晓得了!”
王永和暗暗称奇,袁宗献说他刚任队总,许多事也要学习。但他不懂袁宗献也才刚领兵不久,为何得安排得井井有条,莫非袁宗献天生自知,亦或是顿悟出来?
或许将袁宗献的话听进去,王永和不再干预小旗操练,而是让四旗新兵自行训练,仅偶尔介入调整训练节奏与进度。
仅过了大半天,王永和发现原问题新兵在小旗的带领下,竟很快纠正了问题,走队列不会左右不分,鼓、锣声进退自如,甚至有些小旗在教程左右行军,前进后退的旗语,让他看得颇是惊喜。
“统领英明,俺教不会的东西,他们竟会了!”王永和惊喜道。
“有啥难得?”
袁宗献笑道:“能入东营的汉子岂会有真愚笨者,无非是学得快慢罢了。”
“有道理!”
王永和点头说道:“小旗官多是老卒中机敏之人,队列操练岂会难倒他们,无非是多花时间与耐性!”
“永和晓得便好!”
见二人说话,袁宗第下马歇息,拍打身上的雪花,问道:“雪下得如此大,不知官兵是否会延迟用兵?”
王永和说道:“依这般大雪,山道难行,辎重运输不便,兵马行军困顿,正常而言或会延迟用兵。但若上头急催,官兵岂敢不来?”
顿了顿,王永和说道:“前几月一字王从河曲南下延安,得闯王、混天王、点灯子投奔,声势大振。若依此来看,府城若畏我坐大,与河西贼人呼应,必会遣兵围剿!”
“官兵征剿已是明确之事,据李伯光来报,州城内粮价、毛皮、毡布多有上涨。千户所有旗兵集结踪迹,迟则半月,早则十日,必有官兵前来征讨。”袁宗献说道。
“新兵操练不足三、四日,与旗兵厮杀难!”王永和担忧道。
袁宗献神情自然,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待探明官兵军情,施计应对不迟。”
“至于新卒?”
袁宗献笑了笑,说道:“布置得当,未必不如卫所旗卒。”
眼下虽无破敌之策,但袁宗献却颇是乐观,凡边军不动,营兵不调,他便有信心击败卫所兵。
“今至中午了,让兵卒各自歇息。”
袁宗献说道:“独召小旗到庄内,俺要借机讲授兵例。”
“遵命!”
在袁文强的通知下,众小旗小跑至庄内与袁宗献汇合。
袁宗献让众小旗落座,说道:“前日,俺讲了三国里马谡失街亭原因,咱今讲曹操的官渡之战。”
“曹操占据河南,人口稀少,兵马仅数万;袁绍盘踞河北,人口殷实,兵卒近十万。曹操自知厮杀不是袁绍之敌,故与之对峙,大伙以为袁、曹,当会如何用兵?”
众小旗皱眉思考,脸上皆露难色。
见于世虎举手,袁宗献点名道:“世虎?”
于世虎起身说道:“曹操兵少,袁绍兵多,依戏文里所说,曹操听从许攸之见,率兵袭击乌巢,烧了袁绍粮草。因此二军对峙,兵粮用度月以万石计,故欲取胜必然是从粮草下手。”
“然也!”
袁宗献满意说道:“双方对峙累月,岂会不知大军厮杀以兵粮为重,故袁绍遣将领绕后,袭扰曹操的粮道。然曹操已有防备,遣兵马挫败袁氏。其中刘备受命至汝南,联合汝南袁氏门徒起兵,但却被曹氏所败,不得已败走荆州。”
“袁氏袭粮不成,曹操自思袭粮之策。恰时许攸投奔曹操,向其透露袁绍之粮屯于乌巢,曹操遂亲袭乌巢。袁氏得闻消息,或有劝袭曹营者,或救援乌巢者,诸位是何决择?”
袁宗献将选择题摆在面前,众人不禁犯难,选择哪一个都不一定能扭转战局。
“劝袭曹营,又破不了曹营,彼时乌巢没了粮,岂不大败?”
“对!”
“戏文里张郃袭取曹营,因破不了曹营,最终降了曹操。”
“若救援乌巢呢?”
“粮草既被烧了,救援乌巢又有何用?”
“是啊!”
“乌巢救援无用,那该如何是好?”
“袭曹营不成,唯有救乌巢,不仅能救出些米粮,更能击败曹操,稍振兵马士气。”
众人七嘴八舌争论,纷纷表达自我想法。
“若是统领用兵,不知是何决择?”勤学的于世虎问道。
袁宗献笑道:“袁绍用兵有二误,其一,许攸出走时,未能及时调整兵马布置;其二,曹操袭乌巢时尤豫不决,既救乌巢,又遣兵马攻敌营垒。若俺是袁绍,当孤注一掷,或围杀曹军,或猛攻曹营,军心不定则危,兵马分散则败。”
“昔萨尔浒之战,官军围剿鞑子,兵分四路共进。四路兵马行军有先后,而贼重兵合击快军,再袭迟缓之卒,此官兵之所败,鞑子之所胜。”
“若依统领所言,兵马合力最优,为何官军分兵围剿?”于世虎追问道。
“辽东山水纵横,道路崎岖难行,大军无法独道进军,需分兵诸路并进。”袁宗献说道:“诸路并进不可说有误,关键在于鞑子精锐,而官军羸弱。曹军与袁军之差,亦是在于北军不及南军骁勇。”
“袁军如若骁勇善战,抄掠曹氏粮草之军岂会屡屡兵败?”
停顿了下,袁宗献说道:“计策虽能使我以少胜多,但厮杀需依兵卒是否精锐。诸军勿要痴迷谋略,而忘兵马之根本!”
“操练时,大伙如有疑惑之事,今不妨踊跃发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