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诚子化作的青烟消失在南方夜幕中,破庙废墟重归死寂,唯有寒风掠过断壁残垣的呜咽声。
厚重的木门缓缓合拢,将那间隐藏在地底深处的石室与外界彻底隔绝。
石壁上发光苔藓散发的幽光,映照着雷豹刚毅而略显阴沉的面庞。
那名引路的黑衣汉子此刻已摘下蒙面黑巾,露出一张年轻却带着刀疤、眼神锐利的面孔,他正是雷豹的亲卫队长,雷烈。
“将军,”雷烈压低声音,眉宇间带着一丝疑虑。
“这位玄诚子仙师,看似并未立刻应允。三日后他若从南疆归来,仍是……拒绝了,我等该如何是好?殿下的大计……”
雷豹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不屑的弧度,他端起桌上已微凉的酒,一饮而尽,哼道:
“拒绝?烈小子,你还是太嫩。这玄诚子,是头成了精的老狐狸,他那些话,不过是场面上的漂亮话,当不得真。”
他放下酒杯,手指敲击着石桌,目光锐利如鹰隼:
“什么‘亲眼看看南疆百姓是否困苦’,什么‘为黎民苍生再做决断’?
全是放屁的借口!他一个散修能有炼气巅峰修为,什么人间惨剧没见过?会在乎凡夫俗子的几口吃食?真是天大的笑话!”
雷烈怔了一下。
雷豹继续冷笑道:“他去南疆,是真的。但目的,绝非是去体察什么狗屁民情!
他是要亲眼去看看,咱们二殿下,到底有多少斤两!看看殿下的军容是否雄壮,准备是否充分,值不值得他……下注!”
他站起身,走到石壁旁,抚摸着那冰凉滑腻、能隔绝神识探查的特殊石材,语气带着一丝傲然:
“你以为这处见面之地,是随便挑的?这地下暗室,一砖一石,皆是从万里之外的竺殷洲秘密运来,专为屏蔽修士神识探查而制!造价堪比等重黄金!
方才我点明那张迁只有炼气二层修为,拿出“隐神符”都亦是故意为之。
就是要告诉玄诚子,咱们二殿下,并非那深居宫中、被妖道蒙蔽的誉皇!殿下与外界修仙势力,自有接触,眼线耳目,灵通得很!”
雷烈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再者,”雷豹转过身,眼中闪过讥诮。
“这位玄诚子仙师,刚在长生宴上争国师之位失败,灰溜溜离开誉京,转头就帮着咱们去杀皇帝?
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总得找个‘为民请命’、‘清君侧’的由头,披上一层‘正义’的外衣,才好方便他这‘得道高人’出手,保全他那点虚伪的名声罢了。”
他走到雷烈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变得沉稳而充满自信:“所以,烈小子,不必担心他拒绝。
只要他去了南疆,亲眼见到殿下麾下兵强马壮,军心可用,感受到殿下的决心与实力,感受到我们准备的‘诚意’……
只要利益足够,条件合适,这些所谓的‘仙师’,比谁都懂得审时度势。”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语气森然:“退一万步讲,即便他玄诚子真有眼无珠,或是胆小如鼠,不敢接下这泼天的富贵……殿下也并非没有后手。”
“将军的意思是?”雷烈精神一振。
雷豹走回桌边,手指蘸了酒水,在石桌上划了一道线:“那张迁,区区炼气二层,仗着一点控火术和一枚不知从何而来的朱果招摇撞骗,在真正的修仙高手面前,土鸡瓦狗尔,不足为虑。
殿下真正忌惮的,始终是深藏宫闱、神秘莫测的‘誉卫’。”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石壁,望向誉京的方向,声音压得极低:
“殿下早已通过各种渠道,重金网罗了数码散修,甚至……可能与一些竺殷洲的势力搭上线了。
只是这些力量,要么修为不及玄诚子,要么来历敏感,不便轻易动用,需作为奇兵。
请玄诚子,是看中他炼气巅峰的修为和那手疗伤圣术,可为主力,亦可稳定军心。但若他不上道……”
雷豹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说到底,”他总结道,语气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淡漠。
“这些高高在上的‘仙师’,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并无本质区别。
无非是‘利益’二字。长生、资源、权势、道统香火……只要筹码够重,没有请不动的人。
区别只在于,如何交易,以及交易之后,如何掌控。”
石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发光苔藓的微光轻轻摇曳。
雷烈深吸一口气,重重抱拳:“末将明白了!是末将思虑不周!”
“恩,”雷豹点点头,“下去准备吧。玄诚子这边,我自有分寸。
你传令南疆的暗线,务必‘好好’招待这位仙师,让他看清楚,谁才是这誉国天下,真正的明日之主!”
“是!将军!”雷烈躬身领命,眼中燃起兴奋的火焰,转身快步离去。
石室内,只剩下雷豹一人。他走到石壁前,看着那些幽幽发光的苔藓,目光深邃。
南疆苦寒,将士用命,殿下隐忍多年,等的就是一个机会。
如今誉皇昏聩,天赐良机,绝不容有失。玄诚子……希望你是聪明人。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
夜色更深,地底石室重归寂静,唯有暗流,在无声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