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紧急会议在“避风港”基地最深层的量子加密会议室召开。这里本是一处预备的地下指挥枢钮，如今四壁覆盖着不断流转的幽蓝色能量纹路，那是“园丁协议”主动延伸至此的防护与信息流。巨大的环形会议桌上方，悬浮着蔚蓝星及周边星域的全息态势图、泽格生物特征动态分析模型、“碑林网络”能量储备曲线，以及最令人瞩目的——那条通往“归墟之门”的银色星轨及其尽头幽暗旋涡的实时监测数据。
与会者不多，却代表着此刻蔚蓝星乃至斗罗联邦残存力量的最高决策内核。
唐舞麟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气息依旧虚弱，由原恩夜辉推入会场。他的身体远未恢复，但那双金色的眼眸中，却燃烧着足以洞穿迷雾的意志火焰。衍天和古月娜通过超空间投影出席，他们的影象凝实，神情严峻。塔萨达尔的灵能投影悬浮在星图旁，微微波动。许小言、谢邂，以及几位分别代表联邦军方、科学院和“火种”研究团队的内核人物列席。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衍天首先发言，没有废话，直接切入内核：“‘破晓’原计划成功率评估已降至18，前提是泽格主力在未来五天内，至少集结70进入缺省‘歼击区’，且‘碑林网络’能量储备需维持在35以上触发阈值。根据当前敌我态势推演，这两个条件同时满足的概率低于3。。”
他调出新的推演数据：“如果放弃‘破晓’，采取极限收缩防御，依托‘园丁协议’和星球本土做最后抵抗，我们最多能支撑……九天。九天后，防御体系将因能量耗尽和虫群无休止的消耗而全面崩溃。”
九天，比之前预估的十五天还要短。形势恶化速度超乎想象。
“所以，‘破晓’必须执行，但需要改变。”古月娜清冷的声音响起，紫眸扫过星图上那片暗红潮水，“我们不能等它们进来，必须想办法，把它们的主力……‘逼’进去，或者，‘引’进去。”
“如何逼？如何引？”一位军方将领沉声道，“泽格不是没有智慧的野兽，它们有高等指挥，我们的任何大规模佯动或诱饵，都可能被识破，甚至被将计就计。”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悬浮在一旁的那条银色星轨，以及尽头的幽暗旋涡。
塔萨达尔的意念适时传来：“‘归墟之门’的活性仍在持续增强。时空涟漪的扩张速度超过了我们的最坏预期。六天，最多六天，其影响范围将触及蔚蓝星所在星域的边缘。根据星灵族最古老的禁忌记载碎片，以及‘文档馆’记录仪释放的晦涩信息推断，‘归墟’并非单纯的毁灭之地。它更象是一个……宇宙尺度上的‘循环节点’、‘重置阀门’，或者‘信息与能量的终极沉淀池’。它吞噬一切，也将一切归于最原始的‘无’或‘潜态’。任何秩序、生命、信息，在其影响范围内，都会趋于‘溶解’、‘回归’或……‘重塑’。”
“它对泽格会有什么影响？”唐舞麟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未知。”塔萨达尔回答，“但泽格的本质是‘原初饥饿’的衍生体，其存在基于无限的吞噬、扭曲与进化，是‘秩序’的对立面，也是‘虚无’的畸形变种。‘归墟’的力量，倾向于将一切归于‘无’或‘本源’。理论上，泽格这种高度畸变的‘存在’，可能比正常的秩序造物，更易受到‘归墟’力量的吸引、排斥……或‘净化’。”
“吸引？”谢邂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是的。在部分古老隐喻中，‘归墟’被形容为对‘异常’、‘冗馀’、‘过度扭曲’之物的‘最终呼唤’。泽格无尽的吞噬与进化，从某种角度看，正是在不断制造‘异常’和‘冗馀’。它们的存在本身，或许就是‘归墟’潜在的‘清理目标’。”塔萨达尔补充道，“但这只是基于破碎信息的推测，风险极大。‘归墟’的力量一旦被真正引动，其影响是双向的，我们自身也无法幸免。它可能净化泽格，也可能……将我们连同泽格一起，化为宇宙的基本粒子。”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利用“归墟之门”？这想法疯狂到令人窒息。那是一个连守望者都选择“静默”和“隔离”，不敢轻易触碰的宇宙级现象！
“如果我们不利用它，”唐舞麟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淅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九天后，蔚蓝星文明火种熄灭，泽格吞噬这里，获得‘火种’与‘园丁协议’的秘密，其进化将无法想象，整个宇宙可能陷入更大的灾难。如果我们尝试利用它，或许有一线生机，赌的是‘归墟’对泽格的‘清理’优先级高于我们，赌的是我们能在其力量完全爆发前，找到控制或规避的方法。”
他看向衍天和古月娜：“衍天，古月，你们的意见？”
衍天凝视着星图，目光在那暗红潮水和银色星轨之间来回移动，意识海中的天衍棋盘以前所未有的负荷运转着，推演着无数种可能性。良久，他缓缓道：“纯粹的防御是死路。‘破晓’原计划希望缈茫。‘归墟之门’……是变量。战争，尤其是面对泽格这种敌人，有时必须拥抱变量，哪怕它充满未知和危险。”他顿了顿，“但我需要更具体的方案。如何‘引’？如何‘控’？如何确保我们自己不被首先吞噬？”
古月娜微微颔首，元素能量在她的投影周围微微荡漾：“魂兽的传承记忆中，也有关于宇宙轮回与终末的模糊印记。‘归墟’的气息……让我感到本能的敬畏与排斥。但正因如此，或许它真是泽格的克星。我同意进行尝试，但必须谨慎再谨慎。我们需要一个能精确控制‘引信’和‘爆炸当量’的方法，而不是点燃整个炸药库。”
压力来到了研究团队这边。
许小言看向唐舞麟，又看向塔萨达尔，深吸一口气：“或许……关键不在于我们‘控制’归墟，而在于我们‘引导’它。唐舞麟的【秩序裁决】能引起它的共鸣，说明归墟并非完全混沌，它对特定的‘秩序信号’或‘信息特征’有反应。我们是否可以，利用‘碑林网络’、‘火种’知识，结合唐舞麟的力量，在蔚蓝星外围，主动制造一个强大的、充满‘秩序修复’与‘和谐’理念的‘信号源’？这个信号源要足够强，强到能对‘归墟’产生明确的‘指向性’吸引或扰动，同时，其性质要对泽格形成强烈的‘排斥’或‘压制’？”
她越说越快，思路逐渐清淅：“然后，我们不是把泽格主力‘逼’进某个局域，而是……我们主动将这个‘秩序信号源’投射出去，让它象灯塔一样显眼！泽格的蜂巢思维对强烈的秩序和能量源有着本能的攻击欲和吞噬欲，尤其是这个信号源还蕴含着能修复它们造成的‘创伤’、克制它们进化能力的信息！它们很可能被这个‘灯塔’吸引，调动主力前来摧毁或吞噬它！而这时，‘归墟’的力量，可能也会被这个强烈的‘秩序信号’所牵引……”
“我们把自己当成最大的诱饵，”谢邂接口，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同时，也是引爆‘归墟’力量的扳机。”
这个设想太大胆了！将整个星球，或者至少是星球防御体系的内核，作为吸引泽格和扰动“归墟”的双重诱饵！
“能量从哪里来？”一位能量物理学家质疑，“‘碑林网络’的能量储备已不足以支撑如此规模的主动信号发射。而且，如何确保信号性质能同时扰动‘归墟’并对泽格产生绝对压制？”
塔萨达尔的意念波动了一下：“或许……可以借助‘园丁协议’本身。蔚蓝星，是一个被守望者高度校准和维护的‘秩序花园’。其星球意识，本身就蕴含着强大的‘和谐’与‘生命’法则。如果‘园丁协议’同意，以整个星球生态圈的生命能量共鸣为基础，以‘火种’秩序理念为引导，以‘碑林网络’为放大器……这可能是我们能制造出的、最强大也最纯粹的‘秩序信号’。其‘修复’与‘和谐’特性，对泽格的扭曲存在而言，无异于最致命的毒药。”
“那‘园丁协议’会同意吗？”唐舞麟看向许小言。她是与星球意识沟通最深的桥梁。
许小言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眼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震撼与决然：“它……给出了回应。‘园丁协议’的内核意志……在悲恸，也在愤怒。它对泽格造成的破坏和潜在威胁感到愤怒。它愿意……为了守护这片‘花园’和‘火种’的继承者，冒险一试。它可以将星球深层生命能量的部分控制权临时‘移交’，由我们引导，但它需要保证，对‘归墟’力量的引导必须精确，绝不能让它彻底失控，否则整个蔚蓝星的生态和意识都可能被‘归虚’。”
星球意识愿意参战！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助力，但也意味着责任更加沉重。
“那么，剩下的就是技术细节和最终推演。”衍天总结道，“我们需要在四十八小时内，完成以下工作：第一，设计出基于‘园丁协议’、‘碑林网络’、‘火种’知识和唐舞麟【秩序裁决】共鸣特性的复合‘秩序灯塔’方案。第二，精确计算‘灯塔’激活后，对泽格主力的吸引模型，以及对‘归墟之门’的扰动模型，确定最佳激活时机和‘灯塔’投放坐标——必须远离蔚蓝星本土，但又要在‘碑林网络’有效投射范围内。第三，制定万一‘归墟’力量失控或泽格反应超出预期的备用撤离与最后抵抗方案。”
他的目光扫过所有人：“这将是我们文明史上最大的一次赌博。赌注是我们的生命、蔚蓝星的存续、以及‘火种’的未来。”
唐舞麟支撑着轮椅扶手，缓缓站起，虽然身形微晃，却挺直了脊梁。原恩夜辉想要搀扶，被他轻轻摆手制止。
“我们没有选择。”他看着那条仿佛在呼吸的银色星轨，看着星图上狰狞的暗红潮水，“要么在绝望中等待终结，要么抓住这唯一可能的天光，向死而生。”
“天衍棋盘，”他轻声对衍天说，“让我们联手，进行这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终末演算’。推演的不是胜负，而是……文明在绝境中，是否还能抓住那一线可能，将自身的意志与理念，烙印在宇宙的法则之中。”
会议结束，所有人员立刻投入到疯狂的工作中。时间，只剩下不到四十八小时。
而在所有人忙碌的身影之外，塔萨达尔的灵能投影，独自凝视着“归墟之门”的监测画面，那幽暗旋涡中心时隐时现的微光，在他古老的意识中，勾起了一丝埋藏在星灵族文明最底层记忆中的、几乎被遗忘的颤栗与疑问：
归墟之门的彼端，等待的……究竟是什么？是终极的虚无与终结，还是……某种难以想象的、对所有走向“歧路”或“终末”的文明，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
而他们即将给出的“答案”，又会引发怎样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