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门扉彻底闭合，秦扶摇这才脸色一变，用尽全力压制着心头的疑惑与不安。
她刚巧碰到一位师妹，便问：“师父最近一直都在屋里喝酒？”
师妹答道：“是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你们有没有进去看过师父？”
“倒是进去过一次，不过师父让我有事去找师尊，莫要打扰她，之后我就再也不敢进去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好的，小师姐。”
秦扶摇回到自己的房间，身子已是摇摇晃晃，双手更是不自觉牢牢攥紧。
剑湘子师父去了哪里？为何房中留下的只是一道幻影？
秦扶摇对此有两个猜测，其一是剑湘子也参与到了三妙仙宗的行动之中，目前藏身暗处不便露面。
其二则是师父已经遭人毒手，凶手在房中留下假的剑湘子，乃是为了安抚玄霄道弟子。
无论哪一种猜测，秦扶摇都不愿接受。
她越想越是激动，险些又将手掌攥破。幸好想到怀璧兄还有半条丝帕留在自己这里，她才勉强压下这股情绪。
此时此刻，纵然秦扶摇乃是修行天才，却也想不出对策。
她想要去找怀璧兄出谋划策，可是耳边莫名响起祖父的那句，
你后悔退婚了？
是啊，若不是我退婚在先，又怎会引出一连串风波。
秦扶摇内心满是矛盾，更不愿连累张怀璧，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只好自己苦思冥想。
那道幻影说有事可以去找师尊，却也可以理解为师尊姜妙真与剑湘子失踪有关，反而更加不能相信。
这样一来，三妙仙宗之中还有谁可以信任？
秦扶摇感觉自己就象是一条孤立无援的小船，泛舟于苍茫大海之中，漫无目的，毫无方向。
她如此枯坐一日，依然想不出个结果。
直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
四皇子还算言而有信，当天便给永王府送了一辆装满金银珠宝的马车。
张怀璧粗略看了一下单子，确认无误之后便交给了侯总管。
宫无双在一旁赞叹道：“你可真是空手套白狼的行家啊。”
“彼此彼此。”
“四皇子真就这么乖乖把钱给你了？”宫无双一想起那个叫雪姬的女子，就觉得老四这人太不实在，说不定又在暗中动手脚。
张怀璧说道：“说实话我也想不通，老四居然舍得花这么多钱买下问柳阁，而且为了不让老三跟他抬价，他还主动提出要把芸娘留下当掌柜。”
“真要把芸娘给他留下吗？”
“不可能，老四这个人阴险狡诈，我怕芸娘会有危险。”
“那你打算如何交待？”
“凭什么让我交待，芸娘是老三的人，应该让老三交待才对。”
宫无双点了点头，早已习惯张怀璧的处事风格，此刻也懒得“鄙视”他了。
不过虽然收了一大笔钱，张怀璧心头却笼罩着一股不祥预感。
他看了眼天色，说道：“奇怪，我叮嘱阿离入夜之后，就带着楚昭昭和芸娘来王府这边，为何到了现在还是没有动静？”
宫无双：“会不会出事了？”
张怀璧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喃喃自语道：“坏了，该不会真让我说中了吧。”
“说中什么？”
“宫姑娘，看来要麻烦你去一趟问柳阁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切记保命要紧。”
宫无双难得见到张怀璧如此严肃，立刻意识到这次恐怕真有大事发生。
她轻轻点头，叮嘱张怀璧不要离开王府，随后便匆匆赶去了甜水巷。
……
江上别院一片吵闹，秦扶摇出门得知宗门查出了钱师兄与祝师妹的死因。
这两人的尸体乃是在破庙之中被乞丐发现，但凶手始终下落不明。
今夜不知从哪儿传来消息，说凶手眼下就藏在一处名叫问柳阁的地方。
三妙仙宗此番进京处处受人掣肘，六境以上的修士不可擅自行动，否则视为对皇帝不敬，甚至意图谋逆。
偏偏这个关键时候，姜师尊与三位长老闭关的闭关，失踪的失踪，硬是找不出一个能做主的人。
故而众弟子吵吵嚷嚷，有人提议去问柳阁揪出凶手，有人则说京城不是仙宗地盘，还是要谨慎行事才好。
秦扶摇稍微了解情况之后，立刻察觉到情况不对，明明那晚只有她跟踪楚昭昭，三妙仙宗如何得知凶手在问柳阁？
而且这消息压根找不到来源，仿佛凭空出现在别院之中。
再看那些不同意去抓凶手的弟子，说的话阴阳怪气，看似谨慎，实则处处都在挑拨。
比如不知何人在暗中说了一句，“死的不是你们玄霄道的弟子，你们当然不着急了。”
这句话仿佛火苗落入草垛，霎时点燃了玄霄道一脉的怒火，纷纷闹着要去讨个公道。
难怪怀璧兄说剑修性子太直，容易被人利用，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秦扶摇连忙挡在众弟子身前，说道：“此地乃是大夏京城，贸然行动恐怕不妥。”
不料其中有个弟子带头说道：“我们知道小师姐是宰相府的千金，此事绝不让你为难，只我们过去就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小师姐是什么意思，同门师兄弟死得莫明其妙，难道我们要坐视不理吗？”
“此事……内有蹊跷。”秦扶摇纠结不已，不知道要不要说出真相。
真相是她目睹了两位同门被人杀害，自己却放任凶手逃掉了。
真相是三妙仙宗正在追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为了得到帐本，手段可谓残忍至极。
她若是说出真相，无疑等于火上浇油。而且由于内容过于离奇，恐怕也不会有弟子相信自己。
就在秦扶摇尤豫的功夫，已有弟子带头走出江上别院，临行前与小师姐擦肩而过，眼神复杂。
似是不解、似是惋惜、似是心痛……
秦扶摇抬眼看着别院中剩馀的弟子，发现果然“神霄道”与“灵霄道”两脉的弟子大都留了下来，而玄霄道的剑修则通通去报仇了。
这事处处透着诡异。
秦扶摇心中不是滋味，觉得自己仿佛正受着千刀万剐，无比煎熬。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怀璧兄的叮咛忽然响彻耳畔。
是啊，明知是错，怎么见他们一错再错。
下一刻，秦扶摇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背着灵乌剑转身便走。
出了这扇门，仿佛也与三妙仙宗做了一场无声的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