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问柳阁虽然关门歇业,但还是有些慕名而来的酒客,非要亲眼看见大门紧闭才算罢休。
“这六皇子真是脑子有病,放着大好生意不做,居然就把问柳阁扔在这里不管了。”
“唉,谁知道那个棒槌怎么想的。”
有人扫兴而归,有人则留在问柳阁附近的铺子里吃酒,结果刚要坐下便发现今夜格外热闹。
平日里没有几个人的铺子居然人满为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有位客人是个自来熟,随意打听道:“你们也是冲着问柳阁来的?”
回答之人咧嘴笑道:“正是。”
“啧啧,不瞒兄台,我其实不是京城人,这次过来就想见识见识这问柳阁,结果它还不开门,你说说这!多憋屈!”
“呵,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兄台去过?”
那人不再说话,双眼紧紧盯着漆黑一片的夜空。
客人也跟着瞧了两眼,发现星星月亮全被遮在云层之后,压根看不清楚。
他嘟囔道:“什么也没有啊,怎么都在往天上看?”
“别急,快来了。”
“什么快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拖着一条火红色的尾巴,竟是直接不偏不倚落在了问柳阁顶端,霎时炸出一片烟花似的绚烂光景。
甜水巷众人的注意全被吸引过去,怔怔看着那道烟花,以及燃起大火的问柳阁。
风里渐渐有焦糊味弥漫开来,隐隐还夹杂着血腥气息。
随后,问柳阁附近的铺子、小巷,有大量黑衣人纷纷涌出,一股脑扑向了问柳阁,杀气腾腾。
自来熟的酒客亦是吓得瘫坐在地,只因铺子里除他之外,所有人纷纷起身,亮出兵器。
刚刚与他说话的那人笑道:“杀人而已,真的没什么好看的。”
说罢这群人身影一闪,象是扑火的飞蛾,一个个不顾性命冲入问柳阁。
火势不断蔓延,这群人则从上往下开始查找楚昭昭,看架势要将这里刮地三尺才肯罢休。
突然,“嗖”地一声,其中一个杀手猝不及防,被钉死在房梁之上。
仔细一看,凶器竟是一根扫帚杆子。
下一刻,散落在各层的杀手纷纷自栏杆探出身体向下张望,看着站在问柳阁大堂中央的那道身影。
他似乎只是个洒扫小厮,看着平平无奇。
但此时此刻,他一人面对上百名杀手,竟是没有半分退后的意思。
阿离挽起衣袖,面无表情,打算拼死也要拖延一阵。
芸娘已经带着楚昭昭从密道离开,只要抵达永王府便可平安无事。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为两人争取时间。
面对蜂拥而至的神秘杀手,阿离终于抽出了藏于腰间的兵器。
它由十八块玄铁打造而成,聚可化作利剑,散可化作暗器,刚如坚盾坚不可摧,柔如长鞭百转千回。
名叫无拘。
瞳孔中倒映着一众杀手的身影,阿离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不久前的一段对话——
芸娘:“你带昭昭先走,不必担心我。”
阿离:“上一次你就是这样说的,每次碰上这种生死关头,你总是让我先走。”
“阿离,我知道你自从出生就在为天意楼做事,早就不把自己的命……当做命了。但是你要知道,你如今已经不再是一个只知道杀戮的傀儡了,你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
“我知道,我是人。”
“那你还不快走?!”
“但我还知道一件事,芸娘你是我的阿姐。我知道,你愿意豁出性命帮我,你一定是我的亲人。”
泪珠扑簌簌从芸娘脸上流下,她在天意楼蹉跎了许多年,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如今却有人喊她阿姐,让她如何不动容。
阿离亦是双眼通红,一字一句道:“我已经将魂核交给六殿下保管,我不会死的。”
芸娘:“可即使你能复活,到时候前尘往事也全都忘了。”
阿离:“但我们都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决,这次绝对不会让阿姐独自面对狂风暴雨。
芸娘知道自己劝不动他,便带着楚昭昭逃去密道,临走时她对阿离叮嘱道:“一定要活下来。”
楚昭昭亦是说道:“阿离,千万别死。”
画面一转,记忆中的面孔渐渐消散,阿离的双眼蒙上一层血红,既象是泪,也象是杀红了眼。
在火舌吞吐之间,浓烟滚滚之中,昔日繁华的楼阁已经化作炼狱。
而阿离此刻也化成了只知杀戮的恶鬼。
一名杀手率先扑来,手中淬毒短匕直取阿离心窝,速度快如鬼魅。
阿离身形不动如山,手腕微微一抖,无拘一剑荡开匕首,一剑斩断对方脖颈,丝毫不拖泥带水。
随后只见无拘分散成十八枚玄铁飞梭,以极其诡异的弧线,瞬间穿透数名杀手的护体罡气,发出接连几声闷响,精准钉在眉心、咽喉与心脏处!
这群杀手也非凡人,最强的竟然有着三境修为,他们目睹同伴被杀,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更不知道何为畏惧。
霎时间,数十名气息相连的黑衣杀手各占方位,堵死了阿离的所有退处,他们一同出手,手中兵器交织成一张无形大网,当头罩下!
与此同时,还有杀手纷纷掷出暗器、符录一类事物,直冲困在网中,有如困兽的傀儡阿离。
面对这近乎无解的死局,阿离不慌不忙,凭空操控十八块玄铁聚在一起,化作一面盾牌,不仅将巨网撑起,顺便还挡下了所有暗器。
叮叮当当!
金铁碰撞之声如骤雨打笆蕉不断响起,连带着阿离脚下的地砖都没放过,炸裂成滚滚尘土,混着浓烟,一时间竟是遮掩住了身形。
一轮攻击之后,众杀手纷纷停下,冷眼盯着阿离所在之处。
待到烟雾散去,他们惊讶发现,网中困兽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面玄铁小盾支撑在那里。
紧接着有人脖子被拧断,有人心脏被掏出,手段极其残忍,手法极其高超。
而等到杀手回过神来,发现阿离不知何时已经脱身,并且赤手空拳大杀特杀的时候……
他伸手一招,凌空虚握,无拘重新组成一条长鞭回到手中。
只见长鞭用力一荡,顿时又有几个杀手丢了性命,尸身倒下,化为这场大火的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