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菖环顾这灵气稀薄的山谷。
此地环境对修士而去实在说不上太好，重伤昏迷的赖临风在此，没有灵气滋养，伤势只会恶化，生机将不断流逝，最多一月，便会油尽灯枯。
届时，命牌碎裂，清风真人必会知晓。
“冯紫英……”李菖想起自己发出的金剑传音符。
若冯紫英能及时赶到，便让他处理掉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赖临风。
毕竟，冯紫英与清风真人本就有旧怨，且他修炼魔功，手段可能更诡秘，或许有办法应对或误导追踪。
“便等十日。”李菖做出决定，眼神锐利。
随后，他提起被封禁住的赖临风，将其移至山谷深处一个更为隐蔽的天然石缝之中，并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隐匿和隔绝气息的小型障眼法阵。
他自己则选择了山谷上方一处视野开阔、又能俯瞰石缝位置的山崖背阴处，收敛所有气息，如同岩石般潜伏下来。
等待着冯紫英的前来。
时间流逝，转眼将近八日。
这一日黄昏，天际尽头忽地出现一道极其黯淡、几乎融于暮色中的流影，速度并不快，时停时折，轨迹飘忽。
待到近处，那流影在山谷外数里处便彻底散去光华，一道人影如同鬼魅般贴着地面低空掠来，正是冯紫英。
他并未直接入谷，而是先在外围逡巡，手中不时掐诀，似在探查有无阵法或埋伏的痕迹。
他周身气息收敛得近乎于无，双目精光隐现，神识如细密的触须般，反复扫过山谷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山石，甚至连风中灵气的细微流向都不放过。
直到确认谷口、四周山壁皆无异状，他才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飘入谷中，但依旧全神戒备。
虽然他已然如此小心，但李菖凭借其远超同阶的强大神识，仍在冯紫英踏入山谷外围的瞬间，便察觉到了。
李菖也并未立刻现身，而是继续隐于暗处观察了片刻，确认冯紫英身后并无尾巴，这才缓缓显出身形
“冯道友，别来无恙！”
冯紫英虽已万分警惕，但这声音突兀地自侧上方响起，仍让他心中猛然一惊。
他护体灵光隐隐亮起，数道细微的乌芒已在袖中蓄势待发。
他目光急扫，神识向外继续探去，反复确认。
见确实只有李菖一人，并无埋伏迹象，冯紫英这才略略放松紧绷的心神，但眼中警惕未消，拱手道：“李道友，别来无恙！”
他目光再次扫视四周，直接切入正题，“赖临风何在？”
李菖不答，只是抬手指向山谷深处某处看似寻常的石壁。
随即，他当先御空飞去，落在那石壁前，挥手打出一道法诀。
只见石壁上波纹荡漾，一个简单的隐匿禁制散去，露出里面一道狭窄的天然石缝，而昏迷不醒、气息萎靡至极的赖临风，正瘫软在内。
冯紫英见状，并未立刻靠近，而是小心翼翼地凌空飘至石缝数丈之外，目光如电，仔细审视着赖临风的状况。
他原本对李菖能生擒赖临风之事将信将疑，毕竟修为差距摆在那里。
但与此人结下的仇怨，让他哪怕只有一线可能，也绝不愿放过。
他暗忖，即便有诈，以自己金丹中期的修为和诸多后手，应付一个金丹初期的李菖，当有把握。
此刻亲眼见到赖临风这般模样，冯紫英心中疑虑方去大半，但随之涌起的，却是更深的惊疑与忌惮。
赖临风分明是遭了极其严重的神魂创伤，导致意识崩溃，形同废人。
一个金丹初期，是如何重创甚至擒住一名金丹中期、且出身大宗门的修士？
尤其还是用这种直接攻击神识的霸道手段。
能够施展越阶神识攻击的秘术，其珍贵与罕见，冯紫英心知肚明。
这李菖，绝非寻常散修可比，身上秘密恐怕不少。
而这份实力与莫测的手段，对他而言，必须视为“需要郑重对待的存在”。
冯紫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原先那种隐约的俯视心态，此刻彻底收敛。
他看向不远处神色平静的李菖，语气不自觉地更慎重了些：“李道友……好手段。”
李菖微微颔首：“侥幸而已。”
同时抬手虚抓，一股柔和的力道将瘫软在石缝中的赖临风凌空摄出，轻轻送至冯紫英面前。
此时的赖临风，因身处灵气稀薄之地又无人救治，肉身生机已愈发衰败，面色灰败。
但识海似乎清明不少。
只是这清醒反而让他更能清晰地感受神魂破碎的痛苦与身体的冰冷。
二人落回地面，李菖将赖临风置于冯紫英脚前，交由冯紫英处置。
冯紫英的目光死死锁在赖临风脸上，那目光中有刻骨的恨意，也有大仇即将得报的炽热。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转向李菖，沉声问道：“李道友，对他搜过魂了？”
“是。”李菖坦然承认。
“那么，”冯紫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目光灼灼，“你是否已经知晓，我与他，与师门这一段的恩怨？
在你看来，此人……该杀吗？”
他的问话，似乎不仅仅是在寻求一个答案，更是在寻求一种认同，一种对他过往痛苦与未来决绝行动的“正当性”背书。
仿佛他需要向自己，也向这冷漠天道证明，他叛出师门、手刃同门、乃至立誓向师尊复仇，皆是天理昭彰，迫不得已。
李菖听罢，瞬间明白冯紫英此刻复杂的心境。
那不仅是在寻求认同，更像是在对唯一的见证者剖开血淋淋的过去，证明自己坠入魔道并非本愿，而是被最信任的“师尊”亲手推下深渊。
他那师父清风真人，当年看中的岂止是冯紫英的天资，更是他家族的传承。
宁神紫玉莲！
此物仍是金丹修士碎丹成婴时抵御心劫的至宝。
于是极尽笼络，嘘寒问暖，以如山师恩，诱得当时尚是少年的冯紫英，亲口吐露了家族的秘密。
最后换来的却是父母族人惨死的下场。
而他是唯一逃脱之人。
故事或许老套，但修仙界却是常态。
他迎着冯紫英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该杀！
不仅他该杀，连主谋清风真人也该杀！”
此言一出，如同一点火星落入滚油。
“哈哈哈！好！说得好！”冯紫英纵声长笑，笑声中却透着一股压抑多年的悲愤与快意，“多谢李道友，成全我手刃仇敌！”
笑声未落，他眼中厉色一闪，袍袖猛地一挥，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红色罡气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洞穿了赖临风的丹田气海。
剧痛让赖临风残存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眼中最后那点混沌的微光彻底涣散。
冯紫英五指虚抓，一颗光芒黯淡、带着丝丝血污、约莫鸡蛋大小的淡金色金丹，便从赖临风丹田的破口处缓缓飞出，落入他掌心。
他看也不看，翻手将金丹收起，随即并指如刀，凌空一划，一道乌芒掠过，赖临风的首级便与身躯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