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大周皇宫,太和殿。
今日的早朝,气氛比殿外压得低低的阴云还要沉重。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夜暴雨冲刷不去的血腥气。
百官们列队入殿,平日里的交头接耳不见了,每个人都低垂着头,神色惊惶。
昨夜京城并不太平。
爆炸声,火枪声响了一整夜。虽然今天早上城门照常开启,街面也被清洗得干干净净,但那种肃杀的余威,依然让这些养尊处优的大人们感到心惊肉跳。
他们只知道一个消息:那个被称为“天网疯狗”的谏察卫指挥使赵无咎,在被打入死牢三天后,昨晚越狱了。
叶玄高坐在龙椅旁的摄政王位上,单手撑着下巴,眼帘微垂,似乎在打盹。
殿内的死寂持续了很久,终于被人打破。
礼部侍郎孙明,一个平日里最讲究礼法、也最擅长见风使舵的官员,整理了一下衣冠,大步出列。
“摄政王!臣有本奏!”
孙明的声音激昂,在大殿内回荡:“昨夜京城大乱,火光冲天,百姓惶恐!据臣所知,这一切皆因那天牢里的死囚赵无咎越狱而起!”
“此獠狼子野心,不仅擅自越狱,还带人血洗了城隍庙,甚至甚至杀了兵部尚书全家!”
说道这里,孙明痛心疾首,跪地磕头:“兵部尚书乃朝廷重臣,竟惨死于疯狗之手!这是谋反!是赤裸裸的谋反!请王爷立刻下旨,全城海捕赵无咎,格杀勿论,以正国法!”
有了带头人,底下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官员们,像是找到了宣泄口。
“臣附议!赵无咎不死,国无宁日!”
“此人手握天网,无法无天,若不铲除,朝廷威严何在?”
一时间,讨伐之声此起彼伏。在他们看来,赵无咎已经失势下狱,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向摄政王表忠心的好机会。
高台之上。
叶玄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这群义愤填膺的官员。
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看一群已经死去的人。
“越狱?谋反?”
叶玄轻笑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让嘈杂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孙大人。”叶玄身体微微前倾,俯视着孙明,“你是不是觉得,孤的刀钝了?”
孙明浑身一僵,还没来得及分辨。
“宣,赵无咎上殿。”
叶玄淡淡地挥了挥手。
“宣——赵无咎上殿——!”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了层层宫门。
“轰隆”
太和殿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被缓缓推开。
清晨的阳光顺着门缝射入,将大殿门口的阴影撕裂。
一道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光亮如镜的金砖地面上。
赵无咎走了进来。
他没有穿代表权力的飞鱼服,也没有戴乌纱帽。
他身上穿的,依然是一周前被打入天牢时的那件白色囚衣。
但这件囚衣,此刻已经不再是白色。
它变成了暗红色,甚至有些发黑。那是无数人的鲜血喷溅上去,干涸后结成的硬痂,像一层铁甲般贴在他的身上。
他的头发散乱,脸上沾着黑灰和血污,早已看不清原本的面容。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在他的手中,提着那把象征皇权的尚方宝剑。
金色的剑柄上全是血手印,剑尖随着他的步伐,还在往下滴着粘稠的液体。
“哒、哒、哒。”
他每走一步,脚下的战靴就会在金砖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血脚印。
这股惨烈的煞气,如同一阵来自地狱的阴风,瞬间席卷了整个朝堂。
刚才还喊得震天响的孙明,回头看到这尊杀神走近,吓得两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
两旁的文武百官更是像潮水一样向两侧分开,生怕沾上那一身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赵无咎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丹陛之下。
他没有下跪,因为那身干涸的血衣太硬,跪不下去。
他只是用手中的尚方宝剑拄着地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微微欠身。
“臣,赵无咎,幸不辱命。”
他的声音沙哑粗糙,像是吞了一把烧红的木炭:“京城一百零八只鬼杀完了。”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孙明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看着赵无咎那副狼狈的模样,心中的恐惧转为了某种恼羞成怒。
“你你”
孙明颤抖着手指,指着赵无咎:“你这一身污秽!竟敢带剑上殿!这是大不敬!你有辱斯文!你把这神圣的太和殿当成什么了?屠宰场吗?!”
“污秽?”
赵无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衣,嘴角扯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却牵动了伤口。
“是挺脏的。”他低声喃喃。
就在这时。
“哗啦。”
高台之上,传来一阵衣袍摩擦的声音。
叶玄猛地站起身。
他没有说话,而是大步流星地走下台阶。
在文武百官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叶玄一边走,一边解下了自己肩上那件绣着四爪金龙,象征着摄政王无上权力的黑色金丝蟒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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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径直走到赵无咎面前。
赵无咎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殿下臣身上脏,别污了”
“别动。”
叶玄一声低喝,一把按住赵无咎的肩膀。
他双手抖开那件厚重的蟒袍,动作轻柔而庄重地披在了赵无咎的身上,遮住了那件染血的囚衣,也遮住了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随后,叶玄亲自为他系上了领口的系带。
做完这一切,叶玄猛地转过身,指着赵无咎,对着满朝文武发出了雷霆般的怒吼:
“脏?你们嫌他脏?!”
“孙明!你给孤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
“这上面的血,是为了保住你们脖子上这颗脑袋流的!昨晚若不是他提着剑在拼命,你们这帮只会动嘴皮子的人,早就被那群鬼吸成了干尸!”
叶玄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震得每一个人耳膜生疼。
“你们锦衣玉食,那是有人在替你们负重前行!你们高谈阔论,那是有人在替你们挡住地狱的门!”
“在大周,只要孤还站着,就没人能说赵无咎脏!”
叶玄一把抓起赵无咎的手,高高举起:
“他是孤的刀!也是大周的脊梁!”
这一刻,赵无咎那张比死人还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的嘴唇颤抖着,那双杀人无数都不会眨眼的眼睛里,竟然泛起了一层水雾。
士为知己者死。
这件蟒袍,比这世上任何的封赏都要沉重。
“把东西抬上来!”叶玄冷冷下令。
几名玄甲卫抬着几具尸体走上大殿,扔在地上。正是昨晚被斩杀的兵部尚书等人。
赵无咎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当着百官的面,他蹲下身,从兵部尚书的后脑勺里,拔出了一根还在微微颤动的黑色长针。
“孙大人,看看吧。”
赵无咎将那根沾着黑血和脑浆的长针举到孙明面前:“这就是你口中的‘忠良’,脑后插针,腹藏尸虫,你是在替鬼喊冤吗?”
“啊!!”
孙明看着那根黑针,又看到尸体口中爬出的半截怪虫,吓得魂飞魄散。
“臣不知!臣真的不知啊!”孙明拼命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臣只是被蒙蔽了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赵无咎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向叶玄。
叶玄看着这个痛哭流涕的礼部侍郎,眼中的杀意慢慢收敛,化作了无尽的厌恶。
“不知者,不代表无罪。”
叶玄冷冷道:“身为礼部侍郎,眼瞎心盲,是非不分,留你在朝堂,是大周的耻辱。”
“扒了他的官服,革职查办,流放三千里,让他去边疆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斯文’。”
“退朝!”
朝会散去,大殿重新变得空荡荡的。
只有叶玄和赵无咎两人。
赵无咎想要解下身上的蟒袍归还,却被叶玄按住了手。
“穿着吧,这是赏你的。”叶玄看着他疲惫的面容,“也是遮一遮这一身的煞气,免得回去吓坏了你家里的老仆。”
“谢殿下。”
赵无咎不再推辞。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黑铁匣子,双手呈上。
“殿下,这是在兵部尚书家里的密室找到的,他死前拼命想把这东西扔进火盆毁掉,被臣抢了下来。”
叶玄接过匣子,入手沉重,寒气逼人。
“咔哒。”
匣子并没有上锁。叶玄将其打开。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通敌的书信。
只有一张散发着浓烈硫磺味,边缘已经被烧焦了的残缺羊皮卷。
叶玄展开羊皮卷。
那是一张地图。画的不是中原,而是一片位于极西之地的死亡沙漠。
在沙漠的腹地,标注着一个鲜红色的骷髅头符号。
旁边用只有宗门高层才懂的密文,写着一行小字:
【地火之源流沙之国黑水涌动之处,乃凡人禁区,亦是天道缺口。】
叶玄的手指轻轻抚过“黑水”二字,指尖微微停顿。
“地火?黑水?”
叶玄抬起头,目光穿过大殿的窗格,望向遥远的西方天空,眼神变得深邃而玩味。
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那是污秽,不可触碰的毒水。
但在叶玄这个穿越者的眼中,这两个字代表着两个字——石油。
那是工业文明真正的血液,是让大周的战舰跑得更快,让火焰喷射器烧得更猛的神物。
“呵,宗门这帮人,守着金饭碗当乞丐。”
叶玄合上匣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们以为那是禁区,却不知道那是大周腾飞的翅膀。”
他拍了拍赵无咎的肩膀,语气变得轻松起来:“无咎,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这一仗,你也累了。”
“等你醒来,我们该去西边转转了。”
“去看看这所谓的‘凡人禁区’,到底藏着多少大周需要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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