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统计,三百个战俘选择回乡,剩馀二百战俘宁愿待在伯罗奔尼撒生活,绝大多数是希腊人。
关于如何安置这批人,以及未来数量更多的战俘。财政官萨瓦尔给出具体方案:
“殿下,我建议把战俘安置在内陆。他们可以砍伐树木、加工木材销售至外界,换取食物和日用品。
在此期间,他们开垦耕地,在山坡种植橄榄。等到森林砍伐的差不多,预计那些耕地开垦完毕,橄榄树也到开花结果的成熟期。”
“内陆?”维图斯从地图上挑出几个合适的地点,带领卫队前去实地考察。
伯罗奔尼撒内陆的降雨较少,沿途,维图斯看到的山坡主要生长着耐旱的硬叶林和灌木,很少看到郁郁葱葱的茂密森林。
也许是夏季过于酷热,植被整体的色调偏向于黄绿色,而非仲春时节的青翠。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的尘土,有些山坡由于山羊的过度啃食,植被更加稀疏。
“这地方不适合承载更多居民,继续前进!”
队伍仍在深入内陆,偶尔,他们经过一处村落,附近山坡被开垦成梯田,种植耐旱的橄榄树和无花果树,叶子在灸热的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泽。
经过两天路程,他们发现一座废弃村庄,房屋垮塌,周边田地杂草丛生。书吏粗略测量面积,如果把荒地重新开垦成农田,可以供养150~200户居民。
“首批战俘的安置地点定在这里,发给他们农具、粮食和牲畜幼崽。”
维图斯在地图上做出标记,继续巡视内陆山区,找到多处适合居住的山谷或者零星平原。返回安德拉维达的途中,他顺道前往一处偏僻山谷,参观公爵府投资的陶器工坊。
绕过一片长满橄榄树的山脊,远处出现三座陶窑,最高的那座正吐着淡青色的烟雾。窑前空地上晾晒着成排的陶坯:储酒罐、陶碗和水盆。
工坊是半露天的,凉棚下面,两个陶工正围着一台慢转的辘轳。转盘由一名少年陶工用木棍驱动,发出单调悦耳的吱呀声。年长的匠人双手探入旋转的黏土团,逐渐捏成一个成型的双耳陶罐,边缘随着手指的按压变得均匀,偶尔有灰褐色泥点飞溅在他的手臂和脸颊。
棚屋的另一侧,一个年轻的画师正在用矿石粉末调配颜料,然后在陶器表面勾勒出复杂的图案。
维图斯在附近逛了一圈,找到工坊负责人,“去年提到过一种新式陶器,你有没有做出样品?”
负责人的笑容倾刻间消散,他带着维图斯来到仓库,展示堆放在角落的大量残次品:色泽暗黄、表面开裂,完全不是后者印象中的骨瓷。
“殿下,我按照您的吩咐,用高岭土和羊骨粉混合,总计烧制二百多件陶器,没有一次成功。您是不是记错了配方,或者被人耍了?”
维图斯摩挲着瓷碗的表面,认定关于骨瓷的记忆没错,内核配方就是高岭土和羊骨粉,应该是烧制工艺出了差错,或者缺少一些特殊配料。
他打断负责人的抱怨,“继续尝试,记录每次失败的原因和材料配比。我给你充足的时间,五年甚至十年,一切开销由我承担。”
米斯特拉斯,山顶宫殿。
时隔半年,狄奥多尔依旧无法忘记科林斯之战的具体细节,他很少召集亲信外出打猎,把更多的时间用于静静待在露台,望着远处一成不变的景色发呆。
克莱奥法抱着婴儿走到他身边,用手肘碰了下丈夫的肩膀,“你整天待在露台发呆,就不会干点正经事?”
“奥斯曼军队没有入侵,各地不存在盗匪活动,我还能干些什么?”狄奥多尔拿起银制酒壶,却被克莱奥法伸手抢过。
“别喝了,我有事情和你商量。你有没有听说上个月的齐洛切提亚战役?”
狄奥多尔听过这方面的消息。今年夏季,埃及的马穆鲁克大军入侵塞浦路斯,双方在齐洛切提亚爆发决战,塞浦路斯大败,国王雅努斯·德·吕西尼昂沦为俘虏,大量贵族战死
克莱奥法继续劝说:“你这半年经常做噩梦,担心奥斯曼再度进攻伯罗奔尼撒。如今机会来了,想办法趁机拿下塞浦路斯,当地富庶且孤悬海外,比伯罗奔尼撒更有利于防守。”
她逗弄怀中的女婴,“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在塞浦路斯安稳度日,再也不管外界的纠纷。”
狄奥多尔缓缓点头。经历半年前的生死危机,他的野心陡然消散,整个人性情大变,只想换个安稳的活法。但问题在于,他没有足够的信心攻占塞浦路斯。
克莱奥法狠狠瞪了眼丈夫,“你确实没这个能力,但是维图斯有。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兄弟七人最能打的就是他,剩下六个凑一块都不是他的对手。不如这样,你劝他进攻塞浦路斯,事成之后用摩里亚地区和他交换那座岛屿。
塞浦路斯原本是你们拜占庭的领土,巴列奥略家族具备该地区的宣称。而且我们从信奉异教的马穆鲁克手中夺回塞浦路斯,拥有绝对的正义性。假如外界反对,我亲自去罗马找舅舅帮忙,让他下诏书承认你的统治权”
终于,狄奥多尔耐不住妻子的撺掇,邀请维图斯来他的猎场打猎。
九月初。
空气里还残留着夏末的炽热,狄奥多尔、维图斯策马穿过一片开阔的谷地。狄奥多尔穿着一件深紫色的猎装外袍,表面用金线绣着标志性的双头鹰图案,右手提着一把复合短弓,警剔地巡视周边局域。
“注意那片灌丛,”狄奥多尔指向左前方。他的声音平静,却让整个队伍瞬间停下。“有东西惊动了飞鸟。”
这时,后方的一个猎户吹响骨笛。四条猎犬如离弦之箭般窜出,狂吠着冲向灌木丛。
队伍的气氛变得紧张,侍卫们下意识地握紧武器,担心灌丛冲出一头硕大的野猪或者棕熊,惊扰了两位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