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一艘佛罗伦萨商船抵达西海岸的基利尼港,维图斯夫妇收到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港口。
从外表看去,商船的状况极其糟糕,前桅折断,三面主帆受损严重,船壳多处渗水。维图斯询问船长,“航行途中遭遇风暴?”
船长:“不是风暴,阿拉贡王国与那不勒斯王国开战,双方的海军正在猎杀彼此的商船。有时他们杀红了眼,连路过的商船也不放过。我们遭遇多轮炮击,船只必须经历一次彻底的大修。”
说完,他递出一封有迪马乔家族徽记的书信。艾格尼丝仔细检查封口,随即拆开,信上是对两人的问候,还有一个坏消息:
维图斯订制的六磅炮出了岔子,暂时无法交货。预计要等到秋季,甚至是明年。
“去年夏季的订单,整整一年都没交货?六磅炮的加工难度有这么高吗?”
维图斯关于六磅炮的要求如下:炮身青铜材质、使用新式炮架、发射六磅铁炮弹、射程超过五百步(七百五十米)、野外可以由两匹挽马拖拽、身管寿命超过五百发。
归根结底,还是伯罗奔尼撒的金属加工能力落后,以至于维图斯要把军械生产外包给佛罗伦萨。他烦躁地放下书信,前往船舱检查订购的其它产品。
“三磅炮、硫磺、硝石、铁锭、铜锭、脚踏式车床”
确认无误,他在收货单末尾签字,让士兵搬运物资。因为底舱渗水,这些金属锭的表面出现一层锈迹,锻造时还得花心思除锈。
为了修补这艘受损严重的商船,维图斯征召劳动力在码头附近挖掘一个大型干船坞。
最开始,工人在靠海一侧修筑挡水墙,隔离海水,然后挖掘一个硕大的方形坑洞,坑底铺设多层碎石与黏土,上面复盖一层砖石。后续,他们还要修建各类附属设施
忙碌一个多月,干船坞顺利完工。
维图斯让工人转动绞盘,打开靠海一侧的木门,让船只顺着涨潮进入船坞。紧接着他们关闭木门,使用抽水泵排尽船坞内的海水,开始繁琐冗长的修船工作。
除了船只本身的破损,工人还要挥舞铁铲,铲掉附着在船壳底部的船蛆和贝类——这些生物寄生在船壳,随着时间越积越多,严重减缓船只的航速。
除掉船蛆,工人替换受损严重的木板,用焦油和毛毡填补船壳缝隙,防止底舱渗入海水。
随着修缮工作结束,船坞旁边的踏轮式起重机开始运作,把船舵、桅杆、火炮等重物吊运回甲板,重新进行安装。
“总算把她修好了。”
维图斯计划持续运营这座干船坞,让工人修补船只积累经验,闲遐时间建造近海渔船,不断提升他们的技术,最终建造大型三桅帆船。
这一时期,威尼斯拥有最强的造船能力,曾经维图斯跟随使团造访当地,亲眼参观了着名的“威尼斯军械库”。
经过三百年的扩建,现在的军械库成为一个被高墙环绕的城中城,占地60英亩,雇工数量超过两千。内部有深水航道、干船坞、生产车间和大型仓库。
威尼斯军械库采用类似流水线生产的方式,每个车间生产特定的配件,船肋、船板、桅杆都有标准尺寸和规格,方便快速组装。曾经有传闻,在基奥贾战争最激烈的时期,军械库在一天之内就完成了一艘战舰的装配。
“威尼斯商业发达,在和平时期有足够的商船订单和资金维持这个庞大的军工产业。等到战争时期,军械库的产能用于生产战舰,导致威尼斯海军有源源不断的后备力量。”
恍惚间,维图斯联想到19世纪的大英帝国,当时的大英帝国也是凭借海军掌控世界,恰似中世纪晚期的威尼斯掌控东地中海。
不过,威尼斯的地理条件终究不如英国。英伦三岛的总面积约三十万平方公里,拥有丰富的煤炭、铁矿和勉强够用的人力。而威尼斯本土是一座位于舄湖中央的城市,各方面资源短缺,陆上作战只能外包给弗朗切斯科·布索内这类佣兵团长。
“现阶段,东罗马缺乏对抗威尼斯的能力,除非光复希腊、色雷斯、安纳托利亚,到时才有足够的底气索回爱琴海的诸多岛屿。”
想到这里,维图斯的心情越发郁闷,他强行压下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转而处理眼前的事务
一星期过去,维图斯招募到五个有经验的船匠,以及一群负责打杂的学徒。造船厂正式开工,建造一艘近海渔船。
船匠给出方案,“殿下,我们首先铺设一根坚固的橡木龙骨,搭建一系列横向的橡木肋骨,构建一个最基本的框架,然后拼接船壳”
维图斯检查船匠提前制作的小模型,渔船只有一根桅杆,悬挂一张灵活轻便的三角帆。船艏和船艉拥有甲板和船舱,中间部分没有甲板,而是一个敞开的空间,便于放置渔网和渔获。
很保守的设计。
他把模型递回去,“按照你说的做,售价定在二百杜卡特,这个价格足够优厚了。”
八月,各地事务稳定运转,维图斯重返科林斯工地检查进度。
烈日炎炎,战俘们赤膊上身,忙于挖掘墙外壕沟,挖掘的泥土堆砌外堤。壕沟两侧砌有砖石,防止雨水冲刷外堤,把泥土重新带回壕沟内部。
临近中午,监工开始分发黑面包和蔬菜汤,有人察觉到维图斯的身影,突然叫嚷,“殿下,您之前提到过,会释放表现最好的五个百人队,是真的吗?”
半年前,维图斯公布过这项措施,他让工地主管拿来施工记录,找到五个进度最快的百人队。
他在空地上召集这批容貌枯槁,肤色黝黑的战俘,“你们可以找文书登记,再去食堂领一袋黑面包,带着这些干粮返回家乡。如果不想回去,我在伯罗奔尼撒安置你们,亚该亚还剩很多空馀土地。”
午后两点,在三千战俘的围观下,陆续有人带着干粮离开工地,相互结伴踏上归途,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