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
洞库入口处。
几十个工人扛着沉重的钢轨，沿着李林标注的位置开始铺设。
钢轨很重。
每一根都有两百多斤。
四个人抬一根，都累得气喘吁吁。
刘总工拿着图纸，一边指挥，一边用卷尺测量。
“这根轨道，往左挪五公分。”
“枕木的间距，严格按照图纸上的数据。”
“不能多，也不能少。”
工人们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位置。
然后用大锤把道钉钉进枕木。
“咚咚咚”的声音，在洞库里回荡。
每一声，都沉重而有力。
李林站在洞口，看着工人们干活。
他没有催促。
因为他知道，这个工程急不得。
每一根轨道的位置。
每一颗道钉的深度。
都关系到最终的成败。
一个年轻工人走过来，递给李林一个搪瓷缸子。
“李工，喝口水。”
李林接过来，喝了一口。
水很凉。
但喝下去，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小赵，你觉得这个方案能成吗？”
李林突然问。
小赵愣了一下。
然后挠挠头。
“李工，我不懂那些计算。”
“但我信您。”
“您说能成，那就一定能成。”
李林笑了。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
“你们都信我。”
“那我就不能让你们失望。”
夜幕降临。
洞库里的灯光亮起来。
一盏盏煤油灯和电石灯，把黑暗驱散。
工人们还在干活。
轨道已经铺了三百多米。
但距离洞库深处，还有一千多米。
刘总工走到李林身边。
“李工，工人们已经连续干了十个小时了。”
“要不要让他们休息一下？”
李林看了看表。
晚上九点。
他点点头。
“让他们休息。”
“但明天一早六点，必须继续干。”
“轨道铺设的速度，必须跟上钢板运输的速度。”
刘总工应了一声。
转身去安排。
李林站在洞口。
看着远处的夜空。
星星很亮。
风很冷。
但他的心里，燃烧着一团火。
十一月十八日。
清晨五点半。
天还没亮。
洞库入口处已经聚集了上百个工人。
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袄，戴着狗皮帽子，哈着白气。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
今天，第一块钢板要进洞了。
刘总工站在人群前面，手里拿着李林画的施工图。
“同志们，听我说。”
“今天这块钢板，重四十五吨。”
“是咱们要运进去的所有钢板里，最重的一块。”
“李工说了，第一块钢板如果能顺利进洞，后面的就都没问题。”
“所以，今天这一仗，必须打好。”
工人们点头。
没有人说话。
但所有人的眼睛里，都透着一股狠劲。
李林从指挥部走出来。
他的眼睛红红的，明显一夜没睡。
但精神很好。
他走到刘总工身边。
“轨道检查了吗？”
“检查了三遍。”刘总工回答。
“每一段轨道的间距，每一颗道钉的深度，都严格按照图纸。”
“滑轮组呢？”
“也装好了。”刘总工指着洞口。
“第一组滑轮，按照您的要求，装在洞口正上方。”
“卷扬机已经调试过了，动力充足。”
李林点点头。
“那就开始吧。”
六点整。
一台履带吊车缓缓开到平板车旁边。
吊车的吊臂伸出来，钢丝绳垂下来。
工人们爬上平板车，把钢丝绳固定在钢板的吊装孔上。
四根钢丝绳。
每一根都有成年人的手腕那么粗。
“准备起吊！”
刘总工大喊一声。
吊车的发动机轰鸣起来。
钢丝绳绷紧了。
钢板开始缓缓离开平板车。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钢板在空中晃动着。
吊车的吊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那是金属在极限负荷下的呻吟。
“慢！慢一点！”
刘总工的声音都变调了。
吊车司机满头大汗。
他小心翼翼地操作着操纵杆。
一点一点。
钢板升到了三米高。
然后，吊车开始转动。
把钢板移到洞口上方。
“下降！”
钢板开始下降。
对准洞口铺设好的滑车。
滑车是李林设计的。
用粗大的圆木做底盘，上面铺着钢板。
钢板和钢板之间，涂了厚厚的黄油。
减少摩擦。
钢板缓缓落在滑车上。
“咚”的一声闷响。
整个滑车都震了一下。
但没有散架。
工人们松了一口气。
李林走到滑车旁边，检查钢板的位置。
“偏了两公分。”
他对着工人们说。
“用撬棍调整。”
四个工人立刻拿着粗大的铁撬棍，插进钢板底部。
“一、二、三，撬！”
四个人同时用力。
钢板移动了一点点。
“再来！”
“一、二、三，撬！”
又移动了一点点。
反复调整了五次。
李林再次检查。
“可以了。”
“固定钢丝绳，准备牵引。”
卷扬机安装在洞口外五十米的地方。
那是一台从旧矿山拆下来的设备。
锈迹斑斑，但动力充足。
粗大的钢丝绳从卷扬机上延伸出来。
穿过洞口上方的滑轮组。
然后连接到滑车上。
李林站在卷扬机旁边。
“启动。”
卷扬机的电机开始转动。
钢丝绳绷紧了。
滑车开始移动。
很慢。
但很稳。
钢板沿着轨道，一点一点滑进洞口。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
李林拿着秒表，计算着速度。
“每分钟五米。”
“很好，保持这个速度。”
滑车继续前进。
十米。
二十米。
三十米。
前面，是第一个转角。
这是整个运输过程中，最危险的地方。
转角处，李林设计了一套特殊的滑轮组。
两组滑轮，呈九十度布置。
一组负责水平牵引。
一组负责改变方向。
滑车接近转角。
李林举起手。
“停！”
卷扬机停止转动。
李林快步走进洞库。
他来到转角处，仔细检查滑轮组的位置。
然后拿出卷尺，测量滑车和转角的距离。
“还有八米。”
他转身对着洞口喊。
“继续前进，速度减半！”
卷扬机再次启动。
但转速降低了一半。
滑车的移动速度，变成了每分钟两米半。
五米。
三米。
一米。
滑车到达转角。
李林站在滑车旁边。
他能清楚地看到，钢板的前端，正对着转角处的第一组滑轮。
“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