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上有淡淡的药香袭来。
池苒眼睫轻颤,抬眸看向来人。
头顶的感应灯因他的脚步声亮起,照亮了他的脸。
陆承明看着她鼻尖和眼尾都是红的,长而密的睫毛哭得黏成一团,那双眼睛明亮又清澈,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
他的心底似乎有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垂眼,拿着纸巾想帮她擦掉眼泪,池苒的脑袋往旁边侧了一下,他的手落空。
“谢谢。”
池苒伸手拿走纸巾,鼻音有点重。
陆承明“恩”了一声,收回手放在背后。
他是医生,见过无数生老病死,完全能理解病人家属大喜或大悲的心情。
他从来都和病人或家属保持距离,也以为自己见惯这些习以为常,但是,刚刚那一刻,他突然就脑子发热,想要帮她擦掉眼泪。
池苒胡乱擦了下脸,粉脂未施的脸透着红润,缓缓站起来,因为蹲得有点久,脚有些发麻,身体不由自主地趔趄了下。
“小心。”
陆承明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扶住,大掌之下,她的手臂纤细,因为离得比较近,他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他怔愣了下,等她站稳后,又很快松开。
“谢谢。”
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二个谢谢。
陆承明轻笑了下,“池小姐很喜欢跟人说谢谢。”
池苒,“面对陆医生这种救死扶伤的医生,担得起谢谢这两个字。”
陆承明又笑了下,他的心情似乎很好,开着玩笑,“被你这么一说,我不精进一下医术都不行了。”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池苒平复了心情,“我先进去了,不好让季老等太久。”
回到科室,池苒说了声抱歉,又提起另一件事情,“季老中医,还有一件事我跟您说一下,三月初美国着名的脑科专家史密斯先生会过来给我姐姐看诊。”
“史密斯?你说的是戴维尔史密斯吗?”
“是的,是他。”
季明淑笑道:“那就太好了呀,史密斯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的,到时候中西医结合着治疔,你姐姐醒来的几率就更大了。”
陆维青哼了声,“那个老头,高傲得很,没想到竟然能把他请过来,小池啊,你花了不少钱吧?那个家伙是典型的有才华,但又见钱眼开的主,小蝇小利都打动不了他。”
池苒顿了顿,心绪翻滚,周祈聿没提过这个,她以为史密斯先生来京市是真的做学术交流的。
她以为铭沣赞助是赞助史密斯一行人的衣食住行,以及提供一些医疗设备。
她垂眸,“不是我请的,是医院这边帮忙争取的名额,说是铭沣集团赞助的,史密斯先生过来学术交流,想找一两例典型案例研究。”
季明淑和陆维青对视一眼,眼底划过一丝兴味。
医疗系统他们熟,可没有听说史密斯过来学术交流的事。
看来,眼前这个女孩和周祈聿的关系非同一般。
正在这时,有护士急促地敲门,“季老,刚刚一院打电话过来,说韩老爷子急症,请您过去会诊。”
季明淑听闻马上站起来,“你姐姐的事情先说到这儿,改天我们再约时间,现在我一个老朋友生病了,我得去看看。”
池苒,“好的,您忙。”
池苒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中医馆。
上车的时候,池乐安突然抱住池苒,“妈妈,你为什么哭?”
池苒眨了眨眼睛,“妈妈有点激动。”
她伸手柄池念安也揽在怀里,“妈妈的姐姐,念念的妈妈,有医生给她治疔了,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池念安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小姨,不哭,妈妈一定会醒的。”
池苒抱紧她们,“会的,念念这么可爱,妈妈也一定很想早点醒过来陪念念。”
回到家,黑球和花球迎上来,两小只各自抱着自己的猫去玩了。
池苒拖出一个大箱子,整理了下池鸢这些年的病历资料,她随身带着的只是最近的检查结果,之前在安市的那些,她也要整理出来,给季明淑和史密斯先生参考。
晚上,池念安和池乐安洗过澡穿衣服的时候,池乐安突然叹了一口气。
池苒奇异地看了她一眼,“人是小小一个,你还有烦恼呢?叹这么大一口气。”
池乐安说:“我就是想哭叔叔了。”
池念安,“我也想了,周叔叔不在,都没人和我们玩了。”
小孩子都这样,和谁玩得好就会对谁心心念念,这段时间,和周祈聿见面的次数多了,他又一个对女儿没有原则的人,两小只什么要求都肯答应。
有一次,池苒过来喊两小只回家的时候,竟然看到两小只坐在周祈聿宽阔的背上,驼着她们满客厅的爬,哄得两小只开怀大笑。
还有一次,池苒看到两小只抱着周祈聿去年送的生日礼物去了对门屋子,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她刚想去开门,就看到大门被人推开,池乐安和池念安像推推土机一样,推着周祈聿进门。
“妈妈,叔叔好看吗?”
池苒抬眸看过去,禁不住直抽嘴角。
男人顶着那张英俊不凡的脸庞,平日打理得整齐利落的头发,被五颜六色的橡皮筋扎了满头的小啾啾,左右脸颊上,还被画了两只可爱的乌龟。
她怀疑,是不是两小只让他演一个蜘蛛侠,他也会毫不尤豫换上衣服去爬墙。
池苒还没说话,池乐安又问:“妈妈,我们可以和哭叔叔视频吗?”
池苒帮她们擦着头发,“可以,不过,你们先吹干头发,别着凉了。”
两小只马上去拿吹风机,嗡嗡嗡地吹干头发,站在池苒面前,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池苒拿起手机给周祈聿打了一个视频。
远在千里之外的周祈聿在南城某个五星级酒店的会议室里,几位分公司的经理正在汇报某个项目的进度。
项目进行得不是很顺利,周祈聿也是因为这事才要跑一趟。
他听完某个经理的汇报,眉头皱得发紧,偌大的会议室,鸦雀无声,气氛压抑。
经理虽然是坐着的,却坐如针扎,额头冒着冷汗。
沉默的那几分钟里,简直就是度日如年的煎熬。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把报告扔在会议桌上,嗓音阴沉得滴水,“给你们三个月时间,就给我出了这么一份报告?连关键技术的授权都没拿到,这项目你们是怎么进行下去的?公司是给你们混吃等死的地方吗?不想干的话,早点辞职回家养老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