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总……”经理抹了下额头上的冷汗。
南城的春天,湿意很重,阴湿阴冷的空气无声无息钻进人的骨缝里,如落入冰窖。
经理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斗,不知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周祈聿的那番话。
周祈聿在公司是出了名的严厉,他都这么说了,他觉得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正在这时,周祈聿的手机响了。
男人眉眼间的燥意以及身上的寒意,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瞬间如潮水般消退得干干净净。
铃声只响了一下,他就接了。
经理们看着他家老板前一秒冷得象千年冰山,后一秒便如沐春风,用不可思议的温柔语气喊了一声女人的名字,那声音的甜度能腻死人。
池苒看到男人的头像出现在屏幕里,“在忙吗?”
“不忙。”
一群下属看着老板睁眼说瞎话,互相使着眼色。
“孩子们说想和你视频。”
经理们震惊了,老板什么时候结婚了?连孩子都有了,还们,那是不止一个的意思?
私生子女?
听到下属吸气的声音,周祈聿似乎才想起来他旁边还有人,他挥了挥手,陈冲连忙让他们出去,并带上门。
池念安和池乐安挤进画面,“叔叔叔叔,晚上好哟,你在哪里呀?什么时候回来呀?”
周祈聿嘴角弯起,“叔叔在南城,要一周之后才能回来,不过,叔叔答应你们,尽量早点回来。”
话是对孩子们说的,眼睛却看着池苒,期待从她眼里看到什么。
池苒却把手机递给了池乐安,“你们和叔叔聊,妈妈去洗澡。”
周祈聿看着她从手机屏幕里消失,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去把她拽回来。
“你们今天做什么了?去医院看过姨姨了吗?她还好吗?”
“看过了,姨姨还没醒。”池念安的声音,“我和妹妹今天又收到红包了哟,是一个老爷爷给的。”
“哪个爷爷?”
“一个很帅气的老爷爷。”
“妈妈知道吗?”
“知道的。”
“哭叔叔……”池乐安突然盯着他的脸说:“叔叔,我和姐姐以前见过你的。”
周祈聿饶有兴趣,“什么时候见过?”
池念安他见过几次,但池乐安,第一次见面是在警局。
池乐安小小声音,“在妈妈的手机里。”
她说:“妈妈的手机里有一张你的照片。”
周祈聿心底泛起涟漪,嗓音有点哑,“是哪张照片?”
池乐安没有说哪张照片,突如其来问道:“叔叔,你真的不是我们的爸爸吗?姐姐说,我鼻子那颗痣和你的一模一样耶。”
只一句话,打得周祈聿措手不及,眼框发热。
他多么想告诉她,他就是她的爸爸,是血缘关系上的亲生爸爸。
可是……
他又要怎么跟她解释,为什么不能和她相认?
面对孩子的疑问,他不能否认也不敢承认,他狼狈地岔开话题,“乐乐是想爸爸了吗?”
池乐安点头,“想的,我和姐姐有时候晚上会想他,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想他是不是真的爱我们,如果他爱我们,为什么还不回来找我们,妈妈一个人,照顾我们很辛苦呢。”
周祈聿声音哽咽,“爸爸肯定想你们的,他也很爱你们,他很想很想早点回家和你们见面,只是他做错了事情,要接受惩罚。”
“原来是爸爸做错了事吗?那他赶紧认错改正吧,妈妈说,有错就改就是好孩子。”
“是的,叔叔向你们保证,等爸爸接受够惩罚了,他就会回来看你们。”
池念安问,“那叔叔,你帮忙转告我们爸爸,我们在家里等他哦,我们会很乖很乖的。”
周祈聿内心一片柔软,轻飘飘的很暖,似被一团棉花轻轻裹住。
他眼圈泛着红,轻轻说:“好。”
“哭叔叔,你又要哭吗?”池乐安在屏幕里看他,“我妈妈今天也哭了呢。”
周祈聿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妈妈怎么哭了?有人欺负她了?”
“不是的,是老爷爷给妈妈找了一个医生奶奶,医生奶奶说她会给姨姨治病。”
“那是好事,妈妈是喜极而泣。”
“喜极而泣什么意思呀?”
周祈聿解释给她听是什么意思,池乐安问:“叔叔,你相信我们姨姨会醒的吧?再不醒的话,我妈妈还会哭的。”
池念安也使劲点头,“我们见过好多次了,妈妈偷偷地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哭。”
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在周祈聿心底翻滚,汹涌着冲到他的喉咙处,堵得他发不出声音。
良久,他才说,“妈妈很辛苦,以后,我们不可以惹妈妈生气,知道吗?我们要很爱很爱妈妈,她是世间最好的妈妈。”
池乐安“恩”了一声,挥了挥小拳头,奶凶奶凶的,“谁要是惹我妈妈生气,我就揍他到处找牙。”
池念安,“是满地找牙。”
周祈聿笑出眼泪。
会议室外,经理们和陈冲站着。
“陈特助,周总结婚了?还有小孩,我们怎么没收到消息?不是说周总还单身吗?”
陈冲:“周总的私生活,我也不清楚。”
作为特助,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心里还是有谱的。
他善意提醒,“您还是先完善一下那份报告,万一等会又撞在枪口上……”
“是,是……”经理擦擦汗。
十五分钟之后,周祈聿喊他们进来。
经理心情忐忑地开口,“周总,那份授权书再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会解决的,至于其他问题……”
周祈聿打断他,“我知道了,这份报告你拿回去好好修改,明天下班前交给我。”
经理喜从天降,他以为自己要卷铺盖走了人,没想到峰回路转,还给了一天时间他修改。
他心想,到底是哪路菩萨在保佑他啊,他一定去拜拜。
经理们走后,周祈聿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文档一个也看不进去。
他打了一个越洋电话,是给史密斯先生的,和他敲定最终来京时间。
挂了电话,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黑沉的夜色。
南城这几天回南天,连绵阴雨,空气黏黏腻腻的,带着无尽的潮湿。
这种潮湿似乎无孔不入,在墙壁上凝结成水珠,在地板上洇出水痕,衣服沾染了潮气,似乎伸手一攥,就能拧出水来。
作为土生土长的京市人,周祈聿很不适应这种天气。
多愁善感不是他的性格。
可是,在这个潮湿的晚上。
他突然。
格外的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