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裹着荷花的清香，吹进日伪军政要员聚餐的“松鹤楼”雅间。
陈默端着青瓷酒杯，指尖抵着杯沿轻轻打转，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过坐在主位的日军华中派遣军参谋渡边一郎。
红木桌上的清酒已经换了三壶，渡边脸颊泛红，舌头开始打卷，话也比平日里多了不少。
“陈君，你是不知道……”
渡边搂着陈默的肩膀，酒气喷在他脸上，“皇军要搞个大动作！‘新华中作战部署’，再过半个月，就能……就能让那些新四军尝尝厉害！”
他说着，抬手比划了个“大”字，眼神里满是醉醺醺的得意。
陈默心里猛地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顺势给渡边满上酒：“渡边参谋，您这话可不能乱说，这种军事机密，我可不敢听。”
他故意装出惶恐的样子，实则指尖已经攥紧——“新华中作战部署”，这绝对是组织急需的核心情报！
渡边却拍着他的手背大笑：“怕什么！陈君是皇军的朋友，帮我们协调物资，有功！这部署图……就藏在司令部档案室，除了司令官和我们几个参谋，没人能看！”他说着，头一歪，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陈默强压着心里的激动，帮渡边盖好外套，悄悄退出雅间。
走到楼梯口，他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晚上九点半。司令部档案室十点关门，现在过去，或许能赶上最后一波“访客”。
他快步走出松鹤楼，黑色轿车早已候在门口，司机见他出来，立刻拉开车门：“课长，回署里吗？”
“去日军华中派遣军司令部。”
陈默坐进车里，声音压得很低，“就说商会给司令部送慰问物资，我亲自来交接。”司机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发动汽车。
轿车在夜色里疾驰，陈默靠在椅背上，脑海里飞速盘算——档案室守卫森严，想要进去，必须得找个万无一失的理由。
司令部大门前，岗哨比平日里多了两倍。
陈默下车，手里提着个精致的锦盒，里面装着两盒上等的龙井——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敲门砖”。
“我是中日经济合作课的陈默，代表商会给司令部送慰问物资，已经和后勤处的山田中尉约好了。”他笑着将锦盒递给岗哨，又掏出证件递过去。
岗哨核对完证件，又拨通了后勤处的电话，确认无误后才放行。
陈默走进司令部大院，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刻意放慢脚步，目光扫过办公楼的窗户——档案室在三楼西侧，窗户亮着灯，应该还没关门。
“陈课长，您怎么来了？”丰田中尉快步迎上来，脸上堆着笑。
陈默晃了晃手里的锦盒：“最近商会多亏了司令部照顾，送点薄礼，顺便还有份物资捐赠清单，需要您签字确认。”
他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清单，故意将笔掉在地上。弯腰捡笔的瞬间，他飞快地将一枚微型相机塞进袖口——相机是苏晴昨天刚送来的，巴掌大小，镜头藏在钢笔外壳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丰田接过清单，在上面签了字：“陈课长太客气了，这点小事，让手下来就行。”
“不行不行，”
陈默笑着摆手，“这事得我亲自来，才显得有诚意。对了，我听说档案室还没关门？我上次放在这里的一份贸易报表忘了拿，能不能顺便去取一下？”
说得自然，眼神里带着几分随意，仿佛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丰田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当然可以，我带您过去。”
两人并肩往办公楼走，陈默的心跳越来越快——离档案室越近，危险就越大。
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走到三楼拐角，就能看到档案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整理文件的声响。
“就是这里了，您进去取吧，我在门口等您。” 丰田停下脚步，指了指档案室的门。
陈默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档案室里弥漫着纸张和灰尘的味道，一排排铁皮档案柜从地面堆到天花板，上面贴着密密麻麻的标签。
他飞快地扫过标签——“军事部署”“物资调配”“人员调动”……终于，在最里面的一排档案柜上，看到了“新华中作战部署”的标签，标签右下角还画着个红色的“密”字。
他屏住呼吸，走到那排档案柜前，假装寻找贸易报表，手指却飞快地拉开档案柜的抽屉。
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一摞文件，最上面那份就是“新华中作战部署图”，图纸上用红笔标着日军的进攻路线、兵力分布和火力配置，密密麻麻的符号看得人眼花缭乱。
陈默立刻掏出微型相机，打开镜头，飞快地翻拍起来。
相机的快门声很轻，混在整理文件的声响里，几乎听不见。他一页页地拍着，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这可是能改变战局的情报，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就在他拍到最后一页时，突然听到楼道里传来日军士兵的脚步声，还有人在说话：“快，档案室要关门了，赶紧去检查一下！”
陈默心里一紧，立刻关掉相机，将图纸放回原位，关上抽屉。
他刚想转身出去，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情急之下，他猛地钻进旁边的档案柜，轻轻关上柜门——柜子里堆满了旧文件，空间狭小，几乎喘不过气。
档案柜的缝隙很小，陈默只能透过缝隙往外看。
两名日军士兵走进来，手里拿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没人啊，山田中尉，您不是说陈课长在这里取文件吗？”
丰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啊，他刚进去没多久，怎么不见了？”
士兵们开始在档案室内搜查，手电筒的光扫过一排排档案柜，离陈默藏身的柜子越来越近。陈默屏住呼吸，手摸向腰间的匕首——要是被发现，只能拼了！
“会不会已经走了？”一个士兵说道，“说不定我们刚才在楼道里没看见。”
另一个士兵点点头：“有可能，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锁门吧，明天还要早起。”
两人说着，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然后关掉灯，锁上档案室的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陈默靠在档案柜里，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等了足足十分钟，确定外面没人了，才轻轻推开柜门，从里面钻出来。
档案室里一片漆黑，他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摸索着走到门口，轻轻转动门把手——门已经被锁上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摸向口袋里的细铁丝——这是苏晴特意给他准备的，以防万一。
他将细铁丝插进锁孔，轻轻转动着。铁丝很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锁芯里弹子的动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手心全是汗，生怕再次有人过来。
终于，“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陈默推开门，飞快地扫视了一眼楼道，确认没人后，快步往楼下走。走到一楼大厅，他看到丰田还在门口等他：“陈课长，您怎么才出来？我还以为您出事了。”
陈默笑着擦了擦额头的汗：“别提了，找报表找了半天，耽误了时间。好了，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他说完，不等山田回应，就快步走出办公楼，坐上轿车，催促司机赶紧开车。
轿车驶出司令部大门，陈默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掏出微型相机——相机里的胶卷完好无损，部署图已经全部翻拍下来了。他看着相机，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这次冒险，值了！
车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上海的街道上一片寂静，只有日军巡逻车的警笛声偶尔响起。
陈默知道，这份情报必须尽快交给苏晴，再由苏晴转交给新四军联络员。他拿出怀表，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半，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足够他们完成交接前的准备。
轿车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前停下，陈默下车，转身走进小巷。
巷子里，苏晴早已拿着个黑色的皮包在等他，包里装着冲洗胶卷的工具。看到陈默过来，她立刻迎上去：“怎么样？成功了吗？”
陈默点头，将微型相机递给她：“都拍下来了，日军的进攻路线、兵力分布都在里面。”
苏晴接过相机，眼里满是激动：“太好了！我现在就去冲洗，明天一早就能拿到部署图。”
“小心点。”陈默看着她的背影，叮嘱道，“日军最近查得严，别被盯上。”
苏晴回头，对着他笑了笑：“放心，我有分寸。”说完，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陈默站在巷子里，看着苏晴的身影远去，心里却没有丝毫放松。他知道，拿到部署图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情报传递，才是真正的考验。日军华中派遣军司令部丢了这么重要的情报，肯定会大肆搜查，他们必须在日军反应过来之前，将情报安全送出去。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陈默的裤腿上。他抬头望向天空，月亮被乌云遮住，只剩下几颗星星在微弱地闪烁。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明天，又将是一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