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理。
“即便对象是孩子?”
“”
日向日足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战争时期,没有孩子这一说。”
伊比喜点点头:“那和平时期呢?”
日向日足:“”
伊比喜并不急。
他慢慢合上记录本,双手交叠,靠回椅背。
“日向族长,我不想和你讨论祖制是否正确。”
“贵族的祖制是否合理,从来不是你我这样的人能决定的。”
“但我想确认一件事。”
伊比喜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是否清楚,笼中鸟会对分家成员造成的具体影响?”
日向日足:“作为族长,我当然清楚。”
伊比喜:“你清楚的事情中,是否包括分家成员长期受到的精神压迫?”
“是否包括分家成员随时可能被激活的神经痛觉?”
“是否包括分家成员的那种,明知道死亡握在他人手中,却仍要微笑行礼的心理状态?”
“”
听着这些毫不掩饰的将分家那看似恭顺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的惊涛骇浪逐一揭开的描述。
日向日足的指尖,再次轻轻蜷了一下。
这些细节,有些他知道,有些他隐约有所察觉但未曾深究,有些则被他理所当然地忽视。
“这是代价。”
他低声说道:“任何力量,都需要代价。”
“很好。”
伊比喜站起身,绕着桌子慢慢走了一圈。
“那么我给你一个具体的案例。
他停在日向日足身侧。
“日向宁次,分家成员。”
“现年7岁,在其父日向日差死亡后,被明确告知自己此生的职责,是替宗家去死。”
伊比喜低头看着他。
“你认为,这样的教育方式,是必要的吗?”
日向日足闭了闭眼。
“他的父亲,是为了维护两个大国的和平而死。”
“你说的是事实。”
伊比喜点头,顺带诛心:“对了,他还是替你而死的,这点你不要忘了。”
日向日足:“”
这一次,沉默拉得更长。
审讯室内,只有通风口传来的微弱气流声。
“他是分家的一员”
日向日足最终开口,声音比先前低了几分。
“明白了。”
伊比喜回到座位,重新翻开记录。
“那我们继续。”
“过去十年中,至少有七名分家成员在任务结束后,被单独召回族地。”
“随后三人精神崩溃,两人自杀,一人失踪。”
“你是否对此知情?”
“知情。”
“你是否下令调查?”
“没有。”
“原因?”
“那是内部事务。”
伊比喜抬起头:“你所谓的内部事务,是否包括当分家表现出不满情绪时,通过笼中鸟进行矫正?”
“”
日向日足没有回答。
伊比喜并未逼迫。
他只是继续翻页,一条一条的将那些被刻意埋进族史角落里的记录,重新摆在光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
日向日足的回答,从最初的笃定,逐渐变得简短。
从合理,到必要,再到最后的沉默。
直到伊比喜合上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个问题。”
他语气恢复了最初的平稳。
“作为日向一族的族长,你有没有想过去改变这种现状?”
“”
闻言,日向日足抬起头。
改变?
这个词,在他的人生中,从未真正存在过。
笼中鸟存在的时候,他还没出生。
宗家与分家的界限,在他学会走路之前就已划定。
他继承族长之位时,继承的从来不只是权力,还有那套无法被质疑的正确。
“”
最终,日向日足张了张口,却没有声音。
“放心。”
“只是询问而已。”
伊比喜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语气放缓了些,同时合上了自己手中的记录本。
但那不是质问结束的声音,更像是一道门被轻轻关上。
日向日足坐在那里,仍旧保持着笔直的坐姿,仿佛刚才那一连串问题不过是例行公事,是他早已习惯应对的事务之一。
只是这一次,他发现自己无法像往常那样,迅速在心里为每一个问题找到对应的“正确答案”。
改变。
这个词在他的脑海里回荡,却没有落点。
伊比喜没有立刻继续说话。
他很清楚,有些问题,一旦问出口,就不需要追问。
它们会自己生根。
“你知道吗。”
伊比喜忽然开口,语气变得平缓而低沉:“在我成为拷问官之前,我处理过很多合理的事情。”
“”日向日足微微抬眼。
“叛忍的处刑,是合理的。”
“间谍的清除,是必要的。”
“在战争中牺牲一小部分人,换取多数人的生存,是战略。”
伊比喜顿了顿。
“但这些合理与必要,至少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被牺牲的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
“”
听着这话,日向日足的指节轻轻收紧。
“分家的人,知道。”他说。
伊比喜看着他:“他们知道的,是你们告诉他们的版本。”
空气再度沉寂。
“你告诉他们,死亡是责任,是血脉赋予的意义。”
“但你有没有问过,他们是否同意?”
日向日足没有回答。
伊比喜继续道:“我见过很多被制度压垮的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不会反抗制度。”
“他们只会恨自己不够好。”
“他们只会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成为值得被保留的那一边。”
这一次,日向日足的呼吸明显慢了一拍。
“你们的笼中鸟,很高明。”
伊比喜的声音冷静而客观:“它不只是控制肉体。”
“它塑造认知。”
“让分家在产生不满之前,就先对自己产生愧疚。”
“让他们把恐惧误认为是忠诚。”
“把痛苦当作理所当然。”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你作为族长,真的认为,这样的一族,是正常的吗?”
日向日足张了张嘴。
却发现自己依旧无法回答。
“如果取消笼中鸟。”
伊比喜抬眼:“你认为,会发生什么?”
日向日足沉默了很久。
久到伊比喜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
“分裂。”
他说。
“混乱。”
“反噬。”
“有人会复仇。”
“有人会离开。”
“日向将不再是日向。”
伊比喜点点头。
“听起来很糟。”
“但你有没有想过。”
他缓缓道:“现在的日向,本来就是建立在这些东西之上的。”
“只是把代价,全部推给了不会说话的那一边。”
日向日足抬起头。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正视伊比喜的目光。
“如果我改变。”
他说:“宗家会死。”
“你确定吗?”伊比喜反问。
“还是说”
“你无法想象,一个不需要踩着别人活下来的宗家?”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
日向日足的心脏,像是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
一种近乎空白的茫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从未想象过那样的画面。
观测室内。
瓦龙靠在椅背上,目光懒散地看着单面镜后的画面。
“你现在把灯打开,让他看到全貌,他只会先被晃瞎。”
“让一个人否定自己的一项错误决定,就已经很难了。”
“而你现在让他否定的是他的一生。”
“要我说,算了吧,老家伙,直接杀吧”
猿飞日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