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原体的穿梭机群如银色星辰划过泰拉上空时，整个星球都在颤抖。
这不是比喻
巢都地下的震动监测器记录到了明显的地壳波动
万亿人同时移动的脚步
万亿颗心脏同步的跳动
万亿个喉咙发出的呼喊
这些足以让这个古老星球的地质结构产生微妙变化。
“他们跪下了，大人。”站在舷窗旁的西卡留斯低声说。
“”
基里曼没有回应。
透过防弹琉璃窗，他看见下方无边无际的巢都城市像一幅扭曲的画卷展开。
在那些曾经是广场、街道和市场的区域，黑色的人潮如同被收割的麦田，一波接一波地跪伏下去。
“我明确说过不需要任何礼节。”他的声音在机舱内回荡，低沉如远方的雷鸣。
“您的要求确实已经传达，大人。”
西卡留斯低下头：“但高领主们坚持要向您表达他们的敬意。”
在赫拉要塞周围的贵族区。
跪拜变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
贵族们穿着最华丽的服饰，佩戴着家族传承千年的珠宝，在铺着天鹅绒地毯的街道上跪下。
他们的动作优雅而同步，仿佛经过无数次排练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注意节奏！”
礼仪官通过私人通讯频道低声呵斥：“第三区的几个家族跪得太早了！等旗舰飞到正上方再行礼！”
卡珊德拉在她家族的高塔阳台上跪下，手指轻轻抚过镶嵌在栏杆上的宝石，十七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看啊，父亲。”她轻声说：“整个星球都在向一个神下跪。”
老侯爵在她身旁跪得笔直，“安静，女儿。”
在他们下方的街道上，泰拉防卫军的金甲士兵如雕塑般站立。
每一百名跪拜的贵族就配有一名士兵，他们手持精良的枪械，眼睛在头盔后面扫视人群。
当然，这不是为了保护谁，而是为了评估
这些士兵受命记录下谁不够热情，谁的动作有所迟疑，谁的眼神不够虔诚
当穿梭机群的阴影笼罩侯爵家族的高塔时。
卡珊德拉感到一种奇怪的窒息感。
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是因为信仰，而是因为那种几乎实质性的威压。
“祂就在那里面。”
她心想：“一个从万年传说中走出来的活神话。”
而在更远的行政区内，跪拜变得更加机械化。
数以百万计的公务员被组织在宽阔的政府广场上，按照部门和职级排列成整齐的方阵。
当原体的舰队飞临时，哨声响起，所有人同时跪下。
一位年迈的文书官员在跪下时险些摔倒，他身旁的防卫军士兵立刻上前一步。
“需要帮助吗，公民？”士兵的声音通过头盔的扬声器传出，冰冷而毫无感情。
“不不用”
老官员摇摇头，努力保持跪姿的稳定：“只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太灵活了，大人。
士兵没有回应，但记录仪上的红灯微微闪烁
嗯
一次不完美的致敬已被记录在案
在中层工业区，空气因跪拜而变得更加污浊。
工厂的烟囱罕见地停止了喷吐黑烟，但空气中的化学颗粒依然浓密，让跪在露天广场上的人们不断咳嗽。
玛拉蹲在人群边缘，用破布捂住口鼻。
她身旁的工友们大多已经跪下，但她还在犹豫。
“跪下，玛拉！”她身旁的老工头低声催促：“你想让我们全部受罚吗？”
闻言，玛拉环顾四周。
泰拉防卫军在这里的部署比上巢密集得多。
每五十名平民就有一名士兵看守，他们手持电击棍和爆弹手枪，眼神在防毒面具后面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样。”玛拉小声反驳：“教会的书籍里说过，那些尊贵的神之子爱着我们每一个凡人”
“不”
老工头苦笑，“那是书，这是现实。”
“”
当穿梭机群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时，玛拉终于屈服了。
她屈服的原因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她看到一个小女孩在不远处看着她，模仿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她不能教那孩子反抗的代价。
所以
她跪下了，让自己的膝盖撞击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
在她周围，成千上万的工人同时低头，如同一片被风吹倒的森林。
防卫军士兵们满意地点头，头顶的记录设备不断闪烁，记录着这一次自发的致敬。
在巢都最深处的黑暗角落里，消息传播得比官方频道更快。
当原体的舰队还在轨道上集结时，底巢的居民就已经知道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一位原体，一位帝皇的儿子，即将飞越他们的头顶。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生中唯一的机会
“他们说祂像传说中的山一样高大。”
一个瘦弱到不成样子的底巢混混低声说，他的那双已经严重变异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老卡拉在黑暗中摇头：“不管祂长什么样，祂不会想看到我们的，我们太丑陋了。”
但年轻人不愿意听。
在几个主要的底巢出口处，人群开始聚集。
起初只有几十人，然后是几百人，最后是成千上万。
他们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眼睛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就看一眼。”
他们互相低语：“就看一眼然后回来。”
没有人组织这场暴动
如果这能被称为暴动的话
当第一个底巢居民推开维修井盖，爬到上层的街道时，泰拉防卫军已经严阵以待。
“退回你们该待的地方！”
扩音器里的声音在狭窄的街道上回荡：“这是最后的警告！”
但人群无法后退
只因后面有更多的人在向前推挤。
这些涌上地表的人们，被光刺得睁不开眼，被相对清新的空气呛得咳嗽。
然后，他们仰起头，在天空中搜寻。
“在那里！”有人尖叫着指向天空。
银色的穿梭机群正优雅地飞过巢都上空。
那一刻，奇迹发生了。
底巢的居民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士兵，忘记了所有一切。
他们只是站着，仰望着，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敬畏。
然后枪声响起。
第一轮是警告射击，子弹射向人群上方的墙壁。
但当人群不仅没有退散，反而因恐慌而更加混乱时，真正的屠杀开始了。
爆弹枪的火光在狭窄的街道上闪烁，激光武器划出红色的死亡轨迹。
底巢居民如割草般倒下，他们的鲜血染红了从未见过阳光的街道。
一个年轻女子在枪声中继续仰望天空，直到一颗爆弹击穿了她的胸膛。
她倒下时，嘴唇还在无声地蠕动，仿佛在向天上的神祇祈祷。
老卡拉是少数幸存者之一。
虽然不赞同那个年轻人的想法
但他也跟着来了
此刻，他蜷缩在一个垃圾箱后面，眼睁睁看着同伴们变成尸体。
他的眼睛没有看天空，而是盯着那些开枪的士兵。
他看见这些帝皇的仆从面无表情地装填、瞄准、射击，如同在进行日常训练。
就在穿梭机群飞过上空时，他看见了令他无法忘怀的一幕
一名防卫军军官在开枪间隙抬起了头，向着天空中的穿梭机敬礼，然后继续他的屠杀。
然后，他听见士兵们高呼。
“为了帝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