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傍晚的时候,已经听不到多少枪声了。辫子兵们大概已经溃散殆尽,投降的投降,跑路的跑路了。
看起来打得热热闹闹的,实际上没死十几个人,倒是老百姓遭了殃。
文三:“李祥,天黑了咱们现在”
李祥知道文三的意思。
“别乱动,新军入城,八成是要维持几天宵禁的。越是晚上越不能到处乱跑,到时候看你鬼鬼祟祟的,把你脑壳砍下来!”
文三摸了摸脖子,可这时他肚子却不争气地叫起来。
李祥的脸色不好看,他也觉得饥渴难耐。
俩人在这小胡同里躲了一天了,从早上之后啥都没吃、啥都没喝,现在是又渴又饿。
但知道外面危险的李祥还是咬咬牙:“咱们待到明天早上再说,看看情况再出去。咱们俩都是壮年,饿一两顿死不了,忍忍吧。”
看着李祥这么坚决,文三也知道这事不能冒险。他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小油纸包,里面有个已经放凉的包子。
文三将包子掰了一半,递给了李祥:“祥子,吃吧,幸好我有带点零食的习惯,不然咱哥俩今儿晚上非得饿昏不可。”
李祥看了看这半块包子,觉得文三这家伙也够朋友,只是不自觉的又想起了小福子。
祥子接过包子狠狠咬了一口。这杂菜陷儿的包子,已经冰凉。凉之后的味道谈不上多好,但祥子饿极了,狼吞虎咽地两口吃完。
“三儿啊,咱俩兄弟本来不该说这么多,以后你有难处了找我,我死不会做喂公子吃饼这种事。”
“请吃包子多好啊!”文三嘴里塞满包子,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李祥笑了笑,这梗文三自然不懂,他也没有继续多说。
李祥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小院子。“三儿,你发现没有?”
“咋了,小子?”
“从今天早上开始,我就发现这个小院一点动静没有,八成是没人的。咱们可以把车拉进去,在小院里躲两天。现在总不能一直蹲在这儿吧?再这样坐一夜,扛不住啊。”
说着,李祥起身,走到墙角扒着墙根,微微一用力,轻而易举就翻过了墙头。他在墙头待了一会儿,仔细看了看,确定这里是后门,正门在对面的街上。
他喊了两声“里面有人吗”,没得到回应,这才放下心来,跳到院子里,拉开门栓,压低声音对文三说:“赶紧把车拉进来,咱们在这儿住一天再说。”
文三连忙将包子咽下去,拉着车就往院子里赶。
等李祥将门再次关上,两人才松了口气。李祥想打开堂屋的门,躺在床上睡一觉,却被文三拉住了:“李祥,咱们是强闯进别人家,进主卧就太不识抬举了。这不是有厨房吗?咱们在这儿凑合一夜得了。”
李祥想想也是。两人打开厨房的门,里面灶台、厨具应有尽有,还有一大堆柴火和一小堆煤球。
这说明房子是有主人的,估计主人刚出去就赶上了战乱,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除此之外,两人还有意外发现:厨房里还剩下几块没来得及吃的红薯。
李祥掏出十来个大子放在锅沿,拿起红薯用菜刀削了削皮:“文三,你真是福星啊。可惜现在也不能生火,凑活吃吧。”
看着削好的生红薯,李祥上去咬了一口。
祥子饿了半天,本不好入口的生红薯,也被他吃得香甜可口、干脆多汁。
文三也顾不得其他,有样学样,拿起半块削好皮的红薯啃了起来。
两人吃着吃着,李祥突然停下来,脖子几乎转了 180度,看向身后那堆柴火垛。
“咋了,李祥?”
李祥神情凝重:“出来。”
房间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出来!”李祥再次发话,语气更加严厉。
李祥转过身,文三也拿起菜刀,慢慢靠了过去。
眼看躲不下去了,钻出来一个泥猴子似的小孩。这小孩七八岁年纪,看见两个成年人走过来,睁着大眼睛。
只是个小孩,文三和李祥两人也放下心来。
“小孩,你是哪家的?怎么躲在这里?”
小孩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俩。文三走过去,用手在小孩面前晃了晃:“嘿,小孩,你不会是傻子吧?”
“你才傻子呢!”小孩立马不乐意了。
李祥想着同是天涯沦落人,倒是有缘。
“红薯你吃不吃?”李祥将削好的半块红薯递给他。
小孩摇了摇头。
李祥仔细打量着小家伙:他穿的是普通人家的破旧衣服,补丁一层叠一层,连件小袄都穿不起;面色黝黑消瘦,但一双眼睛很灵动,绝对不是傻子。
“你家在这附近住吗?”
小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你家里还有人吗?”
小孩低着头:“我有爸爸妈妈,只是他们今天出去了,让我在家……”
李祥猜想,这孩子大概是贪玩到处乱窜,跑到了邻居家,恰巧遇上枪炮声,赶紧躲了起来,结果就和自己、文三撞上了。
文三这货平常没个正形,但很招小孩喜欢。祥子就看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斗嘴。
李祥笑了起来,经历了这么多让他心神疲倦,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他又梦到了那同一个梦。
第二天,呜呜的哨声将李祥惊醒。
街道上载来士兵的吆喝,向居民喊话,说战争结束了,市场照常营业
“三儿这次应该能回去了。三儿!你在干嘛。”
文三红着眼睛扭过头,一脸的黑眼圈的看着祥子。跟熬了几个通宵即将猝死一样。
“我去,三儿你不会跟小孩唠嗑唠了一整夜吧。”
文三有些迷糊:“小孩,什么小孩”
就昨天的柴火堆祥子指着整整齐齐的柴火堆
““三儿你最后还记得什么。”
文三也反应过来欲哭无泪的说:“迷迷糊糊的听见鸡打鸣,然后你就喊我了。”
文三两股颤颤,站立不稳。
李祥神情凝重:“别慌,幻觉一定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