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原名赵二虎,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显得苍老。赵二的实际年龄应该不超过二十七岁。这时的赵二还没蜕变成汉奸,他握着木棍蹲在地上,漫无目的地划着什么。
刘方子则坐在门口的小椅子上,他胡子浓密,目光锐利,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色。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刘方子还没攀上高枝,也没能从北洋乱局中混出头,依旧是个普通人。
福海见两个兄弟都在,扭头对李祥介绍道:“这是我的两个兄弟,赵二、刘方子。主要是赵二,他急需用钱。”
这时,赵二虎才站起身,看了李祥一眼,直截了当地问:“我现在需要钱,你能借多少?”
“现在我只能借十块大洋,不知道够你用不?”李祥有话直说。
赵二虎跟刘方子对视一眼说:“十块够了。”
刘方子随即站起身,补充道:“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利息得比‘九出十三归’低点。我们几个兄弟都是普通老百姓,而且咱们还是街坊邻居。”
李祥心里算了一笔帐:“九出十三归”,也就是借九块要还十三块,利息将近百分之五十,这他娘的真是够黑的。
福海连忙打圆场:“方子、二虎别这么说,李祥不是那种人。祥子跟我熟,他要的利息不高。”
“那是自然,”李祥接话道,“毕竟有福海大哥的人品做担保,我还是信得过的。所以,只要二分利就行。”
“二分?”刘方子没想到,这位拉车的居然这么大方。
李祥解释道:“我这点钱,大银行门坎高存不进去,小银行又经常倒闭,而且放银行里,利息也不算高。还不如做个人情,咱们都是街坊。”
刘方子眼中精光一闪,目光刹那间变得灵动起来,豪气干云地说:“行!这个人情我们记下了,是我们城南三虎欠你的。”
赵二虎也收起了平日里的痞子样,站起身,态度郑重了些。毕竟能借钱解燃眉之急,哪怕要付利息,也算得上是靠得住的朋友。
李祥话锋一转:“不过利息我降了,但这钱你们要用多久?到时候能不能连本带利还回来?”
福海连忙担保:“放心!这钱其实也不算多,我每个月六块钱,到时候挤一挤,就算二虎还不上,我来帮他还。”
一听这话,赵二虎不乐意了:“大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这是看不起我啊!我也就用这两个月,等工钱发了,我肯定一分不少地存着还帐。”
眼看激将起了作用,李祥便不再多言,从上衣内口袋里掏出十枚袁大头,码整齐后递过去:“钱你们收好,借钱的事,就先这么定了。”
走过来用了十分钟,商量借款不过几句话的事儿。见到李祥如此的干脆利落,福海三人对他观感不错。
福海热情挽留:“李祥,喝口水,多坐会儿再走。”
李祥摆摆手:“不了,得干活挣饭票了。”
李祥心里盘算着,这钱一借出去,身上的财富就缩水了一半,得赶紧继续拉车挣钱才行。就算钱借出去了,其实也挣不了多少钱,想买枪火还得继续想办法。
告别三兄弟后,李祥回到了四合院。
看到那辆还属于自己的黄包车,他突然生出一种踏实感。这是原身省吃俭用三年才买回来的谋生工具。
幸好前两天战乱的时候,他没按原着剧情走,贪图那两块大洋的高价去拉活,所以这辆车保住了。
有了生产工具,就能随时获得现金流。李祥在家喝了口水,吃点东西,然后熟练地拉起人力车向东区走去。
他的目的地是繁华市中心使馆区一带,那里人流量大,富人多,接单的可能性自然更高。
对了那片局域还有个屈辱的名字——东交民巷。
东交民巷是一个集使馆、教堂、银行、俱乐部为一体的欧式风格街区,各国使馆扎堆的地方。
发使馆、奥——匈使馆、比利时使馆、虾夷公使馆、大英国使馆等都在此地。
在建国前,军阀们个个都是“爷”,而东交民巷的外国人更是“爷中爷”,都是军阀也惹不起的存在。
北洋时期的军阀们看起来豪横,可除了个别敢坑列强的奇行种,大多都畏惧这些“洋大人”,连打仗都特意选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害怕惊扰洋大人的雅兴。
李祥朝巷内望了望,使馆区的街道整洁安静,看不到任何战火的痕迹。他听车行的同行说,前两天兵乱的时候,巷子里的外国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国人同胞们自相残杀的笑话。
墙外军阀混战天灾横行,墙内岁月静好。仅仅一墙之隔,宛如两个世界。
墙内的殖民主义者们漫不经心地看着旧帝国的残尸饿殍,如同看虚妄的马戏。
反正已经到了目的地,李祥不着急,开始打量各国的使馆建筑。
西欧列强因为来的最早占的地方最好,大多都在中心区,后起的列强稍微靠外。李祥看了看,各国的旗子倒是可以依稀辨认。
这里的建筑保持着 20世纪初欧美流行的折中主义风格,用清水砖砌出线脚和壁柱,木结构角檩架、铁皮坡顶,充满异国风情。不过对现代人的李祥来说这些建筑也就那么回事。
唯一让他没见过的还是各国各式荷枪实弹巡逻的士兵,以及架着机枪的哨点。
李祥又回忆起了往事,他真的想不明白:弱小时备受欺辱,等强大了难道还要受气?那这样的强大,又有什么意义?等下一轮衰败再被欺负吗?
他摇摇头,把这些没必要的思绪赶出脑海。他现在只是个最底层的人力车夫,先挣口饭吃才是正事。
自辛丑条约签订之后,东交民巷就禁止中国人入内了,李祥只能在出口处等侯。
这附近也有不少车夫,大多是身强力壮、识文断字的“上等车夫”,这些车夫们的车辆也都比较崭新。
从原身的记忆里他知道,原本的骆驼祥子也想在这里拉车,大伙都知道这里的外国人出价通常会高一些。
但是像骆驼祥子这种不怎么识字还面皮薄的,根本争不过人家。在试了几次之后,原身便不再尝试了。
也许是还没到点的缘故,使馆区进出的人不多。祥子也不急,索性打量此时风貌。
没有战火打扰的使馆区格外繁华,街道上店铺林立,行人如梭—穿学生装的新青年、着旗袍马褂的男女、耍杂耍的武行、叫卖小吃的摊贩。真是一片勃勃生机,万物蓬发的景象。李祥不由得沉浸其中。
“哟,这不是祥子吗?怎么这两天发财了,也不见你到处乱跑了?”
被人打断思绪,李祥心情有些不佳,扭头看过去,说话的是个尖嘴猴腮、一脸穷苦相的车夫。
正是不知道哪来的文三。
文三把人力车停在路边,穿着一件单薄的破袄,肩膀上搭着一块有些发灰的毛巾,正擦着汗。
李祥看见他,几乎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文三啊。竟然是你!”
连文三都在,李祥可以确定这是一个架空的时代,并非真实的历史。
文三这货平常没个正行,爱插科打诨、胡搅蛮缠,但确实不算坏人。骆驼祥子刚入行的时候,文三还帮衬过他几次,原身一直记得这份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