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从想到做有一个特别长的时间,等他反应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曾经的祥子是这样,穿越前的李祥也是这样,但如今的李祥重活一世,自然得想到什么就立马开干
李祥来回踱步。
他看向门外素白的世界陷入沉思。
要想在这个世界活得自在、安全,活得能随心所欲一点儿,要么走移民的路子,润出东亚,去往山巅之城,彻底远离这段乱世。
不想走就得打拼成豪强军阀,这才有一点点的自主权。
而且即使成功了代价也不低,移民备受歧视,军阀四方掣肘。或许改变世界才能得到大自由。
李祥不由苦笑起来,这些都是几十年的长远目标,太远了,还是立足当下吧。
他在屋里四处寻摸,想找纸笔,可翻了一圈也没找到,索性找了根木棍,用简体字在地上写起来:
第一乡绅路线。先想办法搞到枪,然后团结一批人,一群人抱团取暖。
第二高启强路线,风浪越大鱼越贵。卖鱼佬能成为大佬,我也可以做到。等有了帮派组织然后做大做强,到时候择机而动。
第三投机路线,有了本钱之后,想办法添加两方,最终目的是成立一个有战斗力的列式…改变世界…
一股冷意浮现,李祥赶忙将后面的字划掉。
后面的东西太犯忌讳还是少写为妙,他将心思收回,开始思索第一步。
第一步,搞到枪。
这年头乱得很,原厂的勃朗宁有钱就能买到。
如今那位“基督将军”,应该不卖子弹通条这种小玩意儿,已经转行去卖军火了。所以只要有钱,理论上就能轻易的弄到武器。
李祥开始盘算手头的现金,幸亏祥子不信任银行,所有的钱都在家里藏着。过了半响李祥才把祥子的积蓄都翻出来,总共有二十六块银元。
如今这个年代,一把好点的原厂勃朗宁要九十多块大洋,再加之子弹钱,怕是要一百二十块。现在差得远,还是得想办法存钱。
至于卖家,李祥也有了点思路。
车夫们可是消息灵通的群体,可以跟他们搞好关系,打听打听。
同时李祥告诫自己这事儿急不来,这年头卖枪的八成不是什么正经人,不论是兵痞还是军火商,可毫无商业信誉可言。
自己就这么冒冒失失带钱去买,八成会被当肥羊“做”了,得从长计议。
李祥又想起眼下这次骚乱。张辫子打进城来也就用了一两天,可说到底就是一场闹剧。
到时候乱兵溃逃,说不定能捡到他们丢弃的武器装备,这个法子倒是不用钱,只是危险性很高。
李祥决定做两手准备,一边继续搞钱一边等待时机。
他的目光扫向院子里安稳停放着的黄包车,实在不行就把车卖了。
这念头刚冒出来,身体里来自骆驼祥子的情绪就汹涌而至。那是原身的不舍和纠结。
李祥狠下心来强行压下,心事重重地重新生起了火炉,准备烤烧饼,顺便烧一壶水。
马蹄烧饼是越吃越难以下咽,作为现代人的李祥实在吃的反胃,到最后只能强撑着咽下去。
刚准备把小福子给的包子吃了换换口味儿,就听见一阵咣当咣当的一阵摔东西声。
“赔钱货,你怎么吃那么多!”是二强子又开始打孩子了
院内的不少房门悄悄打开一道缝隙,许多双眼睛幸灾乐祸地看着这场热闹。李祥也把窗户弄开条缝。
二强子又喝了酒,满身酒气的他不停指责几个孩子,骂小福子不知羞耻。
许多的邻居神色鄙夷,明明是他这个混蛋父亲败光了钱财,连卖掉女儿的卖身钱都吃喝赌掉了。如今反倒嫌家人吃得多。
李祥记得今天早上,二强子连出门都不敢,一味躲在家里,如今倒好,不敢在外面面对辫子兵,也不敢出去找吃的,只敢对家人撒气,真是个废物!
祥子看到小福子没有出声。
长久以来的殴打,早已磨掉了小福子反抗的勇气。
二强子两个儿子想往外躲。这举动惹恼了二强子,他上去就给了每人一脚。发泄了淫威或者是打的手疼,他才住手。
小小的四合院再次安静下来。
李祥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包子。
难道是因为小福子给自己送过吃的,导致二强子家的食物提前吃完了?这么说来,这事儿难道还有自己的责任?
当这个念头浮现在他心头时,来自原身的怨念,刹那间翻涌起来。
不厌其烦的李祥,捏着额角。
甚至想把小福子全家都杀了,杀意念头刚一出现。
那些来自原身的情绪立刻烟消云散。
李祥有些无语:原身真是欺软怕硬的性子!
……
辫子兵的巡逻活动没持续太久,到了傍晚就陆续收队回营了。
李祥爬抢头看了看,路上的辫子兵已经没了。要是运气好的话,明天应该就能正常出门。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第二天一早,街上也渐渐响起了吆喝声,四合院的邻居们陆陆续续的开始出摊干活。
李祥倒是没跟他们一样立马干活儿,而是怀着心中计划,带着五块大洋出门而去。
他去酒楼买了两壶好酒、一只烧鹅、一只烤鸭、二斤牛肉,再来点儿牛羊杂碎,全部打包带走。这份丰盛的卤肉下酒菜价格不菲,足足一块大洋,让李祥有些肉疼。
头发发白的老掌柜乐开了花:“客人慢走慢走,下次八折”。
李祥木然点头,面色难看。
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李祥坚信这笔花费是值得的。
把东西打包好后,李祥慢悠悠往回走。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拐了个弯回到四合院,把东西收拾妥当。看了看天色,此刻尚早,还不适合去拜访二强子。
他放好包里那二十多块袁大头,再次出门,朝隔壁街道的一处小房子走去。
李祥知道那是福海的家。
此时的福海一脸的晦色,肉眼可见的心情低落,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蹲在街口抽着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在想昨天的事儿?”李祥开口。他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把烟盒塞进了福海手里。
福海手背上还有淤青,那是前天福海帮邻居收摊时留下的。
这位国字脸的中年人抬起头,仔细看了一眼,才认出是隔壁邻居祥子打了声招呼:“祥子,今儿个没拉车呀?”
“没拉。”祥子回答。
接着福海便不再说话了,他闷头抽起了烟。
李祥索性也蹲了下来,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如今这世道就是这样,乱世里的乱世。普通人的命不值钱,小孩儿的命不值钱,你我的命也一样不值钱。
福海磕了磕烟灰:“不值钱就能说砍就能砍吗?那孩子才多大呀?这群兵痞到处抢劫、放火、杀人,就因为小孩儿拿了一只旧拖鞋,就被砍了头。我这心里,不公不平。”
李祥:“你制止他们了吗?”
福海低下头,默不作声。
李祥:“福海,你是个好人,当了巡警也没为难街坊邻居。我这人也不算坏心肠,可昨天我们俩就眼睁睁看着那小孩儿的头,被砍下来挂在电线杆上。为什么?因为我们没能力!”
李祥叹了口气:“说实话,我现在也接受不了,文明社会的人无法接受野蛮,但那又能怎么样呢?这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事。只能低头别想,这大概就是洋人哲学家说的‘犬儒’吧?逃避可耻但有用不是。”
福海还是没说话,依旧保持沉默。李祥也不强求,权当这事儿就此揭过。
过了会儿,李祥话锋一转:“福海,你缺钱不?”
福海低头看了李祥一眼反问:“祥子,你缺钱?还是说,你要放贷?”
“我手里有二十块。想着你们巡警工资也不算高,要是需要钱,我可以借出去。毕竟这年头银行三天两头倒闭,放高利贷我没那能力,只能借给你们这样的熟人。”
“钱我倒不怎么缺。”福海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最近用不上。你怎么突然想着给街坊放份子钱了?”
李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从前的祥子,就是天生的“牛马命”,天天想着攒钱,哪怕每天跑十二个小时拉上几十近百公里也要攒,却又担心存钱会被银行吞掉,不敢往银行存;
让他放贷,他没那胆量也没那实力;
街坊劝他,可以借给街坊邻居或是巡警,他又怕要不回来。后来他好不容易攒了百十块,还被孙侦探盯上弄走了。
现在的李祥无论如何也不能重蹈复辙了,他寻思可以先借出去,福海的人品还是有保障的,也不怕折本,救急的话能顺便拉拢拉拢福海三兄弟。
李祥心思百转,但是嘴上没停。
“害,大家不都是街坊嘛,攒的钱老放着,我也不放心。”李祥含糊道。
福海也没多想:“我倒想起件事,我有几个同事,就是前阵子当巡警的,他们家里办丧事,好象缺点钱。不过你这利息得低点,不能象那些高利贷似的。”
李祥笑了起来:“这是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