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清河新区,“水韵天成”小区算是附近数得上的高档楼盘。晚上十一点半,苏晴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自己那栋楼的电梯厅。她独居,在一家设计公司做项目,加班是家常便饭。
夜班保安老张例行公事地跟她打了个招呼,便低头继续刷手机。空旷的大厅里,只有苏晴的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又带着点孤零零的回响。
她住的这栋楼有三部电梯,但不知为何,最近靠右边的那部总是挂着“检修中”的牌子。只剩下中间和左边两部运行。今晚,中间那部停在地下车库迟迟不上来,苏晴便按了左边那部的上行键。
按键亮起幽绿色的光。电梯从17楼缓缓下降。
“叮——”
一声轻响,轿厢门无声滑开。里面空无一人,顶部的led灯管散发着过于明亮的白光,映得金属内壁一片惨白。苏晴迈步走了进去,转身,按下“18”层的按钮。
门,开始缓缓合拢。
就在两扇门即将完全闭合,只剩下一条狭窄缝隙的刹那——
苏晴的眼角余光,似乎瞥见电梯门外,空无一人的大厅里,紧贴着这部电梯门的右侧墙壁阴影处,好像……站着一个人影?
一个非常矮小的人影,模糊不清。
她的心猛地一跳,定睛看去。门已严丝合缝地关上,电梯开始平稳上升。显示屏上的数字从“1”开始跳动。
“眼花了?”苏晴揉了揉眉心,大概是太累了。这栋楼孩子不多,而且谁家会让孩子半夜独自站在电梯厅?
她靠在冰凉的轿厢壁上,轻轻吐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就卡在了喉咙里。
她闻到了一股味道。
一股极其细微,但无法忽视的……土腥味。还夹杂着一种类似陈旧纸张受潮后的霉味。这味道很淡,却顽固地钻进鼻腔,与电梯里原本存在的、那种标准化清洁后的柠檬香精气味格格不入。
苏晴皱起眉,下意识地四下打量。
轿厢内部光洁如新,能清晰地映出她有些苍白的脸。除了她,空无一物。
数字跳到“5”。
就在这时,“咣当——”
一声沉闷的异响,从头顶传来。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电梯厢顶上!
苏晴浑身一颤,猛地抬头。
头顶是平整的照明盖板,除了那过于刺眼的白光,什么也看不到。
电梯的运行似乎没有丝毫停滞,依旧平稳上升。
但那股土腥霉味,好像……浓了一点?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手心有些冒汗。是故障了吗?她下意识地去按那个鲜红色的紧急呼叫按钮。
手指还没碰到,电梯内的灯光,毫无征兆地,猛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断电那种熄灭,而是极快地明暗交替,像是电压不稳。就在这明灭的瞬间,苏晴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在光洁如镜的轿厢内壁上,她独自一人的倒影旁边……好像多了一团模糊的阴影?
灯光恢复正常。
倒影里只有她惊疑不定的脸。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背后的衣衫。这不是错觉!
她死死盯着跳动的数字,“10……11……12……”
太慢了!电梯上升的速度,仿佛被人为地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咯咯……咯咯咯……”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可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像是……小孩子在笑?
又像是牙齿在打颤?
声音飘忽不定,时而觉得来自头顶,时而又觉得来自脚下,时而又仿佛……就在这狭小的轿厢里,紧贴着她的后背!
苏晴猛地转身!背后只有冰冷的金属壁。
那“咯咯”声戛然而止。
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细微的摩擦声。嘶啦……嘶啦……像是指甲,非常细小的指甲,在轻轻刮搔着轿厢的内壁。
声音来自……她的左侧!
苏晴头皮发麻,脖子僵硬地,一点一点转向左边。
左边的金属壁上,依旧只有她惊恐的倒影。但在那倒影的下方,靠近地板的位置……她瞳孔骤然收缩——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小片模糊的、湿漉漉的痕迹,像是……一个小小的水渍脚印?
土腥味和霉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浓烈,几乎令人作呕。
“叮——”
显示屏跳到了“17”层。
电梯,没有如预期般继续上升前往18层,而是……停住了?
门,没有立刻打开。
轿厢内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明,灭,明,灭!频率快得让人眩晕。
在每一次灯光熄灭的短暂黑暗中,苏晴都看到——那个矮小的、模糊的人影,就站在她面前!离她越来越近!
第一次熄灭,人影在门口。
第二次熄灭,人影到了轿厢中央。
第三次熄灭……那张模糊不清的脸,几乎贴到了她的鼻尖!她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土腥气的呼吸喷在脸上!
“啊——!!!”
苏晴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喉咙。
“叮咚——18层到了。”
电子女声毫无感情地响起。
灯光骤然稳定,大放光明。
轿厢内,空荡荡荡。只有她一个人,背靠着墙壁,瘫软地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个矮小人影,那诡异的笑声,那刮搔声,那浓烈的土腥味……全都消失了。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极度逼真的噩梦。
左边的金属壁上,那片模糊的水渍脚印,也无影无踪。
电梯门缓缓打开,外面是她熟悉的18楼走廊,温暖的壁灯亮着,安静祥和。
苏晴连滚带爬地冲出电梯,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她跌跌撞撞地跑到自家门口,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住钥匙。
好不容易打开门,她砰地一声甩上,背靠着门板,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过了许久,惊魂稍定,她才敢透过猫眼,小心翼翼地看向外面的电梯厅。
电梯门已经关闭,显示屏一片漆黑。
一切如常。
她长长舒了口气,也许是太累了,真的出现幻觉了。她安慰着自己,走向客厅,准备倒杯水压压惊。
然而,就在她经过玄关那面穿衣镜时,她无意中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动作,瞬间僵住。
镜子里,她的影像肩膀上,赫然搭着一只惨白、浮肿、沾着湿泥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