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山集团顶层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王莉莉(李凌波)站在徐铁山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前。她双手垂在身侧,指尖冰凉。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十分钟,徐铁山却始终背对着她,面朝着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
窗玻璃映出他模糊的侧影,还有莉莉苍白如纸的脸。
终于,徐铁山转过身。他没有坐回那张象征权力的高背椅,而是缓步走到莉莉面前,距离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雪茄和古龙水混合的气味。
“尸体不见了。”
四个字,像四块冰,砸在莉莉心上。
她猛地抬头,眼中适时的闪过惊恐:“不……不见了?怎么会……”
“警方没有接到报警,我们的人去收尸的时候……”徐铁山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只有一滩血,人没了。”
他踱步到办公桌后,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前倾,目光如刀:“告诉我,王莉莉。你确定,那一枪打中了吗?”
莉莉的嘴唇开始颤抖——这次是真的害怕。不是因为谎言可能被戳穿,而是因为徐铁山此刻的眼神,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狼。
“我……我确定。”她声音发颤,却努力保持清晰,“对准胸口……很近……他倒下了,流了很多血……”
“多近?”
“大概……三米。”
“开了几枪?”
“一枪。”
“为什么只开一枪?”
“我……我害怕……”莉莉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枪声太大了……我怕有人听见……”
徐铁山盯着她,足足看了十秒钟。然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透明证物袋,扔在桌上。
袋子里是那把五四式手枪。
“把枪拿起来。”他说。
莉莉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慢慢伸手,拿起证物袋。
“告诉我,你是怎么握枪的。”徐铁山坐回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像一个耐心的审讯者。
莉莉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她不能说得太专业,那会引起怀疑;也不能说得太外行,那不符合一个“能扛住电刑的女人”的形象。
“右手……握住这里。”她比划着,“左手托着下面……我记得……记得电影里都这么握……”
“扣扳机的手指呢?”
“食指……食指放在这里。”她指着扳机护圈的位置,“开枪的时候……用力按下去……”
“后坐力大吗?”
“很大……”莉莉下意识地揉了揉右手虎口,“手腕现在还有点疼……”
徐铁山微微点头。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让河青进来。”
黄河青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他把屏幕转向王莉莉,上面是一张放大的照片——水库北路第二个路灯杆上的微型摄像头拍下的画面。
画面很模糊,但能看出莉莉冲出灌木丛的瞬间。
“这是你吗?”徐铁山问。
莉莉点头,心跳如鼓。她不知道这个摄像头拍到了多少,有没有拍到她和李孝义交谈的瞬间。
“你扑向他的时候,忽然停下了,想要干什么?”徐铁山忽然问。
莉莉的大脑飞速运转。……当时在枪响前确定停下和李孝义说活了,但摄像头角度应该拍不到细节……
“我……我太紧张了……”她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喊了一声……站住……我发现自己太蠢了……”
徐铁山和黄河青交换了一个眼神。
“太蠢了?”徐铁山重复道,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杀了人这么大的事,你说你不太蠢了?”
“我真的……真的没经验……”莉莉的眼泪掉了下来,不是演技,是真实的恐惧和压力释放,“我应该直接开枪……但又怕打不中……就不知怎么的……喊了……开枪后就只想尽快逃离现场……”
她哭得肩膀颤抖,声音破碎,像一个真正崩溃的女人。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莉莉压抑的抽泣声,和徐铁山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的声音。
哒。哒。哒。
每一下都像敲在莉莉的神经上。
终于,徐铁山开口:“尸体找到了。”
莉莉的抽泣戛然而止。
“在医院。你没打中要害,子弹擦着心脏过去,他命大,被晨练的人发现,送医院抢救过来了。”徐铁山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玲玲耳边,“现在,人就在县人民医院icu,靠着呼吸机吊着命。”
他站起身,走到莉莉面前,俯视着她:
“医生说,如果今晚能醒过来,就能活。如果醒不过来……”他顿了顿,“就可能变成植物人。”
莉莉(李凌波)心想“徐铁山在说骗。”她假装扶住桌沿,才勉强站稳。
“所以,”徐铁山继续,语气平静得令人发寒,“你现在去医院,去icu病房。用这个——”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的、蓬松的枕头。
“——亲手,把他闷死。”
莉莉的眼睛瞪得老大,瞳孔剧烈收缩。
她看着那个枕头,纯白的棉布,柔软蓬松,却在月光下泛着死亡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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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徐大哥……我……”
“你什么?”徐铁山把枕头塞进她怀里,“你不是想证明自己吗?不是想成为‘自己人’吗?现在机会来了。去把这件事做干净,我保证,以后没人敢动你,也没人敢动你肚子里的孩子。”
他的手按在莉莉肩上,力道大得让她骨头生疼:
“但如果你不去……”他的声音压低,像毒蛇的嘶鸣,“那我就得重新考虑,一个连收尾都做不干净的女人,值不值得我费心保护。”
莉莉抱着枕头,像是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她的大脑在疯狂运转。老赵应该扡李孝义转移了,那icu里的是谁?是徐铁山的陷阱。如果她不去,就是抗命……
就在这个时候——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肥波像一头失控的野牛冲进来,满脸是泪,眼睛红肿。他显然在门外偷听了很久,此刻再也忍不住了。
“徐哥——!”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手脚并用地爬到徐铁山脚边,抱住他的腿,哭得撕心裂肺:
“够了!徐哥!求你了!够了啊!!”
徐铁山眉头紧皱:“大卫,你干什么?”
“莉莉她……她真的不行了!”肥波抬起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你看看她!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手在抖!脸白得跟纸一样!她怀了孩子啊!你的侄儿啊!!”
他转向莉莉,看到她怀里那个枕头,更是崩溃:“你还要她去杀人?!还要她去用枕头闷死人?!徐哥!她还是个人吗?!她是个孕妇啊!!”
“大卫!”徐铁山的声音陡然拔高。
但肥波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跪着转向玲玲,哭喊着:“莉莉!把枕头给我!给我!我去!我去闷死那个警察!我手脏!我不怕!你怀着孩子,你不能沾这种晦气!不能啊!!”
他伸手去抢枕头,莉莉下意识地抱紧,两人拉扯之间,枕头掉在地上。
肥波扑过去捡起枕头,死死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救命稻草。他跪着挪回徐铁山脚边,额头一下下磕在地面上:
“徐哥……我求你了……看在我跟你三十年的份上……看在我当年替你挡刀的份上……饶了我老婆吧……她真的不行了……你要杀,杀我……让我去……我保证做得干干净净……求你了徐哥……”
他的额头很快磕出了血,暗红色的液体顺着鼻梁流下来,混合着眼泪,滴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肥波压抑的、绝望的哭声,和额头撞击地面的闷响。
咚。咚。咚。
徐铁山看着跪在脚边的肥波,又看了看摇摇欲坠、面无人色的莉莉。
他的眼神复杂地变幻着——有愤怒,有失望,有一闪而过的杀意,但最终,这些情绪都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取代。
他太了解肥波了。这个兄弟懦弱、愚蠢、没出息,但有一点是真的:他重情。
为了当年那点可笑的“资助之恩”,肥波可以跪下来磕头。
为了这个来当卧底的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肥波可以主动揽下杀人的罪。
这样的人,会背叛吗?
也许会。但在背叛之前,他会先把自己折磨死。
徐铁山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够了。”他说。
肥波还在磕头,没听见。
“我说,够了!”徐铁山提高了音量。
肥波终于停下来,抬起头,满脸血污地看着他。
徐铁山弯腰,从肥波怀里拿回那个枕头,随手扔在沙发上。他抽了张纸巾,蹲下身,动作有些粗鲁地擦掉肥波脸上的血。
“行了,别哭了。多大的人了,像什么样子。”
他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种兄长式的、无奈的责备。
肥波愣愣地看着他,眼泪还在流。
徐铁山站起身,走到莉莉面前。莉莉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被他伸手拉住。
“弟妹,”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你‘通过’了。”
莉莉呆呆地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孝义的事,到此为止。”徐铁山拍了拍她的手,“你开了枪,流了血,够了。剩下的,让专业的人去处理。”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怀孕了,不宜见血光。以后这种脏活,不用你沾手。”
莉莉的腿一软,差点跌倒。肥波连忙爬起来扶住她。
“谢谢……谢谢徐哥……”肥波的声音还在发抖,“谢谢……”
徐铁山摆摆手,走回办公桌后,重新坐进那张高背椅。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静、威严的集团老板。
“大卫,带弟妹回去休息吧。”他说,“她吓坏了,需要静养。”
“是!是!”肥波连连点头,扶着莉莉往门口走。
“等等。”徐铁山叫住他们。
两人同时僵住。
徐铁山说:“弟妹可以回家了,不用再回看守所。”
肥波愣了两秒,随即狂喜:“谢谢徐哥!谢谢!!”
“先别急着谢。”徐铁山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下周五,北斗酒楼重张。我请了几个老兄弟,一起吃顿饭。”
他看着莉莉:“你也来。见见世面。”
莉莉的心脏猛地一跳。
肥波却还在傻乐:“好好好!我们一定去!谢谢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