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八点。水库北路。
莉莉(李凌波)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在脑中模拟每一个细节。
埋伏的位置。李孝义跑来的时间。她冲出去的时机。要说的话。要拿的东西。假装开枪的角度。逃跑的路线。
还有最关键的——徐铁山的监视者会在哪里？黄河青一定安排了人，在某个暗处盯着。她必须让他们“看到”刺杀成功，但又不能让他们看清细节。
信号干扰。老赵的人需要制造短暂的电波干扰，让监视设备失灵几秒钟。就几秒钟，够她和李孝义交接，够他假装中枪倒地。
风险极大。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是死。
但这是唯一的路。
莉莉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这双手，曾经握过坦克的操作杆，握过警用配枪，握过伪装用的化妆品。
明天，它将握着一把要“杀人”的枪。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高墙上的探照灯亮了，雪白的光束划过夜空，像一把切割黑暗的刀。
莉莉翻了个身，脸贴着冰冷的墙壁。
硅胶下的皮肤又开始发痒。这一切的生理不适，此刻都变成了某种提醒——
她还活着。
她还在战斗。
哪怕是以最荒诞、最屈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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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七点，黄河青准时出现在看守所。
他开了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没有车牌。莉莉被带出来时，身上还穿着那条碎花连衣裙，外面套了件肥波的旧外套。
“枪呢？”黄河青问。
玲玲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那把五四式，动作有些笨拙。
黄河青检查了一下，确认子弹已经上膛，保险打开。他把枪递回去，语气冰冷：“记住，一枪毙命。打准点。我们会看着。”
莉莉接过枪，手在抖。
这一次，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
车子驶出看守所，融进县城的夜色。街道两旁的霓虹灯闪烁着廉价的光芒，行人匆匆，没有人注意到这辆不起眼的黑车。
水库北路在县城西郊，靠近一个废弃的水库。这里早年规划要开发成风景区，后来资金链断了，只修了一条路和几盏路灯，就成了半荒废的状态。
晚上八点，这里几乎没有人。
车子在距离目标地点两百米的地方停下。黄河青指了指前方：“往前走到第二个路灯，右手边有一片灌木丛。躲在那里等。”
莉莉推开车门，夜风灌进来，带着水库特有的潮湿气味。
“八点十分，李孝义会从南边跑过来。”黄河青最后说，“别让我失望。”
车门关上。车子没有离开，而是缓缓退到更暗的阴影里。
莉莉深吸一口气，握紧口袋里的枪，朝第二个路灯走去。
路灯的光昏黄暗淡，勉强照亮一小片路面。两旁的灌木丛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像某种潜伏的生物在呼吸。
莉莉躲进灌木丛。枝叶刮过皮肤，带来细碎的刺痛。她蹲下身，从枝叶的缝隙里望向路面。
八点零五分。
远处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很有节奏。
莉莉的心跳开始加速。她握紧枪柄，掌心全是汗。
八点零八分。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穿着运动服的身影出现在路尽头，正朝这边跑来。李孝义。
莉莉屏住呼吸。
八点十分整。
李孝义跑到距离灌木丛不到十米的地方。
就是现在！
莉莉猛地冲出去，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她没有举枪，而是直接扑向李孝义，在他惊愕的瞬间，用枪口抵住他的侧腰。
“别动！”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季芷悦要灭你的口！我是李大纲局长的人！快！配合我演戏！”
李孝义的身体瞬间僵硬。他的眼睛在昏黄的路灯下瞪得老大，瞳孔里倒映出玲玲的脸。
“假装中枪倒地。”她快速说，“用血包。”
李孝义点头，从运动裤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塑料袋——那是老赵的人提前给他的。他快速咬破，暗红色的液体瞬间染红了他的胸口。
“开枪。”他说，“朝我背后，空包弹。”
莉莉举起枪，对准李孝义身后几步的路面，扣动扳机——
砰！
枪声在寂静的夜空里炸响，惊起了远处树林里的飞鸟。
李孝义身体一震，捂住胸口，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踉跄着扑倒在地。暗红色的“血迹”在他身下迅速蔓延。
莉莉随后转身就跑。
她的心跳像擂鼓，双腿发软，但必须跑。沿着预定的路线，冲进路另一边的树林，消失在黑暗中。
在她身后，李孝义倒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这是受过训练的表演。
……
与此同时，水库北路。
黄河青从走了过来，皮鞋踩在柏油路面上，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他走到李孝义“尸体”旁，手电筒照在尸体上，血……清楚可见！他刚想蹲下身，伸出手指探了探颈动脉。
“嘟——”一声车鸣突然传来，紧接着是车头灯的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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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青又看了一眼“伤口”。胸口的衣服被血浸透，颜色暗红，看起来确实是中枪后的出血。
“应该死了。”黄河青飞快跑入路边的树林，对着衣领上的微型麦克风说。
对讲机里传来徐铁山的声音：“确定？”
“确定。一枪胸口，当场死亡。那个女人开枪后往西边树林跑了。有车辆出现，我得赶紧离开。”
“杀人了——！”这时黄河青身后传来尖叫，“快报警！”
时那辆上的人下来了！黄河青看向道路方向，确定没人追来。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几秒。
“回来吧。”徐铁山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别让人看到你。”
“明白。”
那个女人(莉莉)……黄河青回忆着莉莉开枪时的动作——举枪，瞄准，扣扳机。很标准，甚至可以说很熟练。不像第一次拿枪的人。
但她的颤抖是真的。恐惧也是真的。
黄河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那是安装在第二个路灯上的微型摄像头拍下的——徐铁山从来不只依赖一对眼睛。
视频里，玲玲从灌木丛冲出，扑向李孝义。两人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画面，只能看到她的后背和他惊愕的脸。
然后枪响。李孝义倒地。玲玲转身逃跑。
一切看起来都符合“刺杀”的逻辑。
但黄河青把视频倒回去，放慢速度，一帧一帧地看。
在莉莉扑向李孝义后，监控画面沙了一下(几秒干扰作用)。
太模糊了。路灯的光线太暗，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也许只是角度问题。
也许只是他的错觉。
黄河青关掉视频，收起手机。
不管怎样，任务完成了。李孝义死了，那个女人手上沾了血。这就够了。
至于细节……
他转身走向轿车，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引擎发动，车灯亮起，照亮前方空荡的路面。
只有夜风还在吹，带着水库的湿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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