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山集团的会客室冷得像停尸房。
王莉莉(李凌波)被带进来时，徐铁山已经坐在那张巨大的真皮沙发上。他没有穿西装，而是一身深灰色的中式对襟衫，手里把玩着一串紫檀佛珠。黄河青站在他身后，像一尊没有表情的雕塑。
“坐。”徐铁山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
莉莉依言坐下，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她今天穿的是肥波送来的新裙子——一条素雅的碎花连衣裙，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这是周敏的建议：“越显得无辜、柔弱，越能降低他的戒心。”
徐铁山打量着她，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在她脸上刮过。
“气色不错。”他淡淡地说，“看来周敏调理得有效。”
莉莉垂下眼帘，轻声说：“谢谢徐大哥关心。”
“关心？”徐铁山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我这个人，对自家兄弟和弟妹，向来是关心的。但关心，也得看值不值得。”
他放下佛珠，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推到玲玲面前。
“打开看看。”
莉莉的手指微微颤抖——这次不是演的。她解开档案袋的棉线，抽出里面的东西。
第一份是李孝义的资料。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警服，笑容很干净，眼神里有种初出茅庐的锐气。下面是基本信息：26岁，警校毕业三年，刑侦二队普通警员，未婚，父母都是县城中学老师。
第二份是行程记录。打印出来的表格，详细列出了李孝义过去两周的作息：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跑步，七点半到单位，晚上如果没有加班，八点会去水库北路夜跑，九点回家。
第三份是地图。水库北路的详细平面图，用红笔标出了几个点位：最佳的埋伏位置、撤退路线、监控盲区。
最后是一把枪。
黄河青把枪放在档案袋旁边。那是一把老式的五四式手枪，枪身黝黑，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枪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三发子弹。
“明晚，八点，水库北路。”徐铁山的声音平静得像在安排一顿晚饭，“李孝义会准时出现。你在红标的位置埋伏，等他跑到面前，开枪。”
他顿了顿，补充道：“对准胸口，或者头。一枪就够了。”
莉莉感到喉咙发紧。她盯着那把枪，脑子里飞速计算着：枪的型号、子弹数量、后坐力、有效射程……
“徐大哥……”她抬起头，眼里适时地涌上泪水，“我……我没杀过人……”
“凡事都有第一次。”徐铁山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莉莉，你要想清楚——你现在是什么处境？”
他指了指天花板，又指了指地面：“看守所里，你是囚犯。出来之后呢？你是王莉莉，一个顶着卧底嫌疑的女人。”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催眠般的诱惑：“但如果你把这件事办成了，就不一样了。你手上沾了警察的血，就是我们自己人。以后在南安，没人敢动你。肥波能堂堂正正地把你带出去，你们的孩子能堂堂正正地叫我一声大伯。”
莉莉的嘴唇在颤抖。这一次，恐惧是真的。
“我……”她哽咽着，“我试试……”
“不是试试。”徐铁山打断她，“是必须做成。”
他朝黄河青使了个眼色。黄河青上前一步，声音冰冷地补充：
“我们会看着。全程。别想耍花样。”
“但如果你明晚失手了，或者耍了什么小聪明……我们就不能保证，你现在的身份，还能持续下去。”
威胁。
莉莉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她强迫自己做出最自然的反应——脸色瞬间惨白，身体晃了晃，几乎要从沙发上滑下去。
“我……”她声音嘶哑，“我做……我一定做成……”
徐铁山满意地点点头。他站起身，走到莉莉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弟妹。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你们一家人平安。”
他的手很重，拍在肩上的力道让莉莉差点叫出来。
“回去准备吧。”徐铁山最后说，“明晚七点，黄河青会去接你。记住——一枪，毙命。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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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看守所的单人禁闭室，莉莉(李凌波)背靠着铁门滑坐在地上。
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背。她大口喘着气，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刚才那场表演耗尽了所有心力。
徐铁山的威胁还在耳边回响。杀人任务——像一把刀悬在头顶。
但更紧迫的是明晚的任务。
她不能真的杀人。李孝义是无辜的警察，是季芷悦想要清除的隐患，也是徐铁山用来测试她的棋子。
但她必须让徐铁山相信，她杀了。
她爬起身，走到床边，从枕头下面摸出那管药膏。她拧开盖子，用指甲小心地挑开封口的蜡层——这是周敏特别处理的，里面是中空的。
她往里面塞进去一张极薄的纸片，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纸片上用极细的笔写着：
“明晚八点，水库北路，李孝义有险，其手中或有季之关键证据，需接触取回，我将制造假刺杀。”
这是要传递给老赵的信息。
但怎么传？
她看了眼墙上的钟——下午三点四十。
她需要制造一个“紧急情况”，让周敏不得不来见她。
莉莉走到门边，开始用力拍打铁门：“来人！来人啊！”
脚步声很快传来。门上的小窗被拉开，一个女看守的脸出现在外面：“吵什么？”
“我肚子疼……”莉莉捂着腹部，脸色苍白——这次是憋气憋出来的，“很疼……像要流产了……求求你们，叫周医生……”
女看守盯着她看了几秒，砰地关上小窗。
莉莉靠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远去，对讲机的电流声，低声交谈。
五分钟。十分钟。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门外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周敏拎着医疗箱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女看守。
“怎么回事？”周敏的语气很严肃。
“周医生……我肚子……好疼……”莉莉蜷缩在床上，身体发抖。
周敏快步上前，放下医疗箱，开始检查。她的手在莉莉腹部按压，动作专业，但手指在某几个点位停留时，刻意加重了力道——这是她们约定的暗号：有人监视，小心说话。
“有出血吗？”周敏大声问。
“没、没有……就是疼……”
周敏打开医疗箱，取出听诊器。
听诊器在莉莉腹部移动，脸色凝重。她直起身，对女看守说：“有轻微宫缩迹象，需要注射保胎药。你们先出去，我处理一下。”
两个女看守对视一眼，退到门外，但没有关门。
周敏从医疗箱里取出注射器和一小瓶药水。在背对门口的瞬间，她快速将玲玲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确认无误，然后点了点头。
针头扎进皮肤。冰凉的药液推入静脉。
“这药能缓解疼痛，但治标不治本。”周敏大声说，同时用棉签按住针眼，在上面贴创可贴时，极快地将那张小纸片塞进了玲玲手心，“你需要静养，不能激动，尽量不要做剧烈运动。”
莉莉捏紧手心里的纸片，虚弱地点头：“我……我知道了……”
莉莉一边呻吟，一边用气声快速说：“这药膏用完了。”她把那管寨有纸条药膏交到周敏手里。周敏心领神会地收进药箱，再取出一管新的药膏交给莉莉。
周敏收拾好东西，离开前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有很多东西：警告，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
铁门再次关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