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院大王的王旗前移,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整个北燕进攻阵营的气势陡然攀升至顶峰。号角声变得更加急促狂野,原本就悍不畏死的北燕士兵,此刻更是如同打了鸡血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不顾生死地向着玉门关残破的城墙发起了新一轮、更加疯狂的冲击。
尤其是中军方向,一面面厚重的巨盾组成移动的城墙,掩护着无数扛着云梯的死士,在箭雨和投石的缝隙中,坚定地向着关墙推进。巨盾之后,隐约可见身着暗红色重甲、气息格外彪悍的“血狼卫”主力,如同蓄势待发的狼群,只等靠近城墙,便要给予守军致命一击。
“弓箭手,集中火力,射击敌军中军盾阵!”李纲老将军嘶哑着喉咙,挥舞着令旗。他的甲胄上布满刀痕箭创,鲜血浸透了战袍,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如同玉门关本身,屹立不倒。
城头残存的弓箭手奋力开弓,箭矢如同骤雨般倾泻在巨盾之上,发出沉闷的“哆哆”声,却难以阻挡其缓慢而坚定的推进。
“滚木,擂石,给老子砸!”雷豹在另一段城墙上怒吼,亲自推一块六十斤重的石头,狠狠砸向一架即将搭上城头的云梯。轰隆巨响中,云梯碎裂,上面的北燕士兵惨叫着跌落。
但北燕人太多了,砸毁一架,立刻又有两架、三架搭上来。守军将士早已疲惫不堪,伤亡惨重,防线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林凡立于左翼缺口处,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武德司缇骑和残余守军勉强将突入的“血狼卫”残部消灭或赶下城墙,但脚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和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无不昭示着战斗的惨烈。他带来的两千缇骑,经过连番冲杀和登城血战,也已折损近三成。
“侯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王狗剩脸上溅满了血污,喘着粗气,“弟兄们太累了,箭矢滚木也快没了,北燕的中军主力还没真正投入。”
林凡目光死死盯着那面越来越近的、绣着金色狼头的王旗,他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充满压迫感的气息,正从那王旗之下弥漫开来。那是南院大王的气息。
“必须打掉他们的锐气!”林凡眼神一寒,对王狗剩道,“把你剩下的‘火雷子’都集中起来,等他们的盾阵靠近城墙三十步内,给我往盾阵后面扔,专炸他们的后续步兵和‘血狼卫’。”
“是!”王狗剩眼睛一亮,立刻转身去安排。火雷子是武德司配备的小型爆炸物,威力不算太大,但声势骇人,在密集阵型中能起到奇效。
就在这时,北燕中军的盾阵已然推进到护城河边缘(虽然已被填平),距离城墙不足五十步。盾阵猛地向两侧分开,露出了后面密密麻麻、手持强弓硬弩的北燕弓箭手,以及那些眼神嗜血、跃跃欲试的“血狼卫”重甲步兵。
“放箭!”
北燕阵中传来一声厉喝!刹那间,一片黑压压的箭矢腾空而起,如同死亡的乌云,向着玉门关城头覆盖而来。与此同时,那些“血狼卫”发出震天的咆哮,如同决堤的洪流,跟在箭雨之后,向着城墙发起了决死冲锋。
“举盾!隐蔽!”城头守军声嘶力竭地大吼。
林凡一把拉过身旁一面巨大的橹盾,将自己和身后的几名缇骑护住。箭矢如同冰雹般砸在盾牌和城墙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密集声响,不时有守军中箭倒地。
箭雨稍歇,“血狼卫”已然冲到了城墙之下,数十架云梯几乎同时架起,悍勇的北燕精锐口衔利刃,如同猿猴般向上攀爬。
“就是现在!扔!”王狗剩看准时机,大吼一声。
数十名武德司缇骑奋力将点燃引信的火雷子,越过城墙垛口,向着下方密集的北燕冲锋队伍掷去。
“轰!轰!轰!轰——!”
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在城墙根下响起,火光迸射,破片横飞。正在攀爬云梯和下方等待的北燕士兵顿时被炸得人仰马翻,惨叫声此起彼伏。尤其是那些身披重甲的“血狼卫”,虽然甲胄坚固,但爆炸的冲击波和破片依旧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杀伤和混乱。
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打击,让北燕凶猛的攻势为之一滞。
“好!”李纲老将军见状,精神大振,“滚木擂石!给我狠狠地砸!”
守军趁此机会,将最后储备的滚木擂石拼命砸下,又将几锅烧得滚烫的金汁(融化的金属液或沸油)倾泻而下,城墙下顿时化作一片人间炼狱,北燕士兵的惨嚎声不绝于耳。
然而,北燕的攻势并未因此停止。那面金色狼头王旗下,一道冰冷的目光穿透战场,落在了城头林凡的身上。
紧接着,北燕阵营中响起了不同于之前的、更加低沉肃杀的号角声。只见中军阵型再次变换,数十名身材异常高大魁梧、身披乌黑重甲、脸上戴着狰狞鬼怪面具的巨汉,在一名手持双刃巨斧的将领带领下,缓缓出阵。
这些巨汉每一步踏出,地面都仿佛在微微震颤,他们手中持有的皆是狼牙棒、巨斧、链锤等重兵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气。
“是‘阎罗卫’!”李纲老将军脸色骤变,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南院大王竟然连他的亲卫‘阎罗卫’都派出来了这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一战定乾坤啊。”
“阎罗卫”?林凡瞳孔微缩。他听说过这支队伍,据说是南院大王耗费无数资源,从北燕百万军中挑选出的力士,再以秘法培养而成。个个力大无穷,悍不畏死,是真正的战场杀戮机器,数量极少,轻易不会动用。
那名手持双刃巨斧的将领,更是气息磅礴,赫然是一位顶尖高手,恐怕就是“阎罗卫”的统领。
“林凡,纳命来!”
那巨斧统领猛地抬头,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冷电,锁定林凡,声若雷霆,竟压过了战场的喧嚣。他巨斧向前一指,率领着数十名“阎罗卫”,如同移动的小山,无视城头稀疏下来的箭矢和滚木,直接冲向林凡所在的左翼城墙。
他们的目标明确——斩杀林凡,摧毁守军最后的抵抗意志。
“保护侯爷!”王狗剩厉声大喝,带着剩余的武德司缇骑就要上前阻拦。
“都退开!”林凡一声低喝,推开身前的护卫,手持“斩岳”刀,一步步走向城墙边缘,目光毫无畏惧地迎向那巨斧统领,“你们的对手是其他人,他,交给我!”
他知道,此刻必须有人站出来,挡住这支北燕最强的矛。否则,一旦被他们突破,左翼防线将瞬间崩溃,整个玉门关也就完了。
“哈哈哈!有胆色!”那巨斧统领狂笑一声,猛地加速,竟在靠近城墙时,双脚猛地一蹬地面,庞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拔地而起,手中双刃巨斧带着开山裂石般的恐怖威势,直接向着城墙上的林凡劈来。
这一斧,仿佛要将整段城墙都劈开。
城上城下,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于此。
林凡眼神冰冷到了极致,体内蛰伏的气力如同长江大河般奔涌咆哮。他没有退避,更没有格挡,而是将全身力道灌注于“斩岳”刀身,刀锋之上,竟隐隐泛起一层淡金色的毫芒。
他同样纵身跃起,人刀合一,化作一道逆冲而上的金色惊鸿,不偏不倚,直直迎向那柄足以劈开山岳的巨斧。
以攻对攻,以强破强。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能撕裂所有人耳膜的恐怖巨响,猛然炸开。
刀斧相交之处,爆发出如同小太阳般刺目的光芒和汹涌的气浪。周围十几丈内的士兵,无论敌我,都被这恐怖的气浪掀飞出去。
光芒散尽,众人骇然望去。
只见林凡落回城头,踉跄后退数步,以刀拄地,才勉强稳住身形,脸色一阵潮红,虎口已然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流淌而下。
而那巨斧统领,则被震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城墙之下的人群中,将几名倒霉的北燕士兵砸成了肉泥。他手中的双刃巨斧,赫然崩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平分秋色?
不,仔细看去,那巨斧统领挣扎着站起,虽然看似无碍,但其握斧的手臂却在微微颤抖,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竟然……在纯粹的力量对拼中,没能压制住这个看似并不魁梧的周将?
城头守军见状,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侯爷挡住了,挡住了北燕最强的“阎罗卫”统领。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横刀再次扬起,指向城下的巨斧统领,声音冰冷而清晰地传遍战场:
“北燕蛮夷,玉门关,便是尔等葬身之地!”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无可动摇的意志和力量,如同给所有守城将士注入了一剂最强的强心针。
“杀!杀!杀!”
玉门关上,守军士气大振,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竟将北燕如潮的攻势,再次硬生生顶了回去。
左翼缺口处,武德司缇骑在王狗剩的指挥下,死死挡住试图趁机攀爬的“阎罗卫”和普通北燕士兵,寸土不让。
正面城墙,李纲老将军指挥若定,雷豹带着京营骑兵不断在城下往复冲杀,搅乱北燕的攻城阵型。
玉门关,在这血与火的炼狱中,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礁石,依旧顽强地屹立着。
然而,林凡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他击退了“阎罗卫”统领的第一次攻击,但对方并未受重创,而南院大王本人,还尚未出手。
他抬头望向那面依旧矗立在战场后方、仿佛在无声嘲讽的金色狼头王旗,握紧了手中的刀。
真正的决战,远未结束。
就在这僵持不下、战局陷入最残酷的消耗之时,远方的地平线上,突然扬起了遮天蔽日的尘烟。一面更加巨大、更加威严的明黄色龙旗,在无数旌旗的簇拥下,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尽头。
紧接着,低沉、雄浑、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号角声,如同滚滚雷音,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了整个战场。
那是……大夏皇帝的龙旗,是御驾亲征的天子仪仗。
陛下来了,朝廷的主力大军,终于赶到了。
这一刻,所有守城将士热泪盈眶,发出了劫后余生般的、带着哭腔的震天欢呼?
而北燕阵营,则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死寂和骚动。
南院大王的王旗之下,那道一直稳坐的身影,终于缓缓站了起来,冰冷的目光,第一次越过了玉门关,投向了远方那席卷而来的大夏龙旗。
局势,瞬间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