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药师’的敌人。”
这句话一出,神策府大厅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所有的杀意、紧张、对峙,都在这一瞬间凝固,变成了一种荒谬的寂静。
丰饶的行者,说自己是药师的敌人?
“呵。”
景元手中的阵刀并未放下,刀锋依旧指着罗刹的后颈。
“有趣的笑话。”
景元的声音很冷。
“但这笑话,救不了你的命。”
“是不是笑话……”
另一个声音,突然从大厅的阴影处传来。
“……并不重要。”
那是镜流。
一直冷眼旁观的她,此刻缓缓地迈开了步子。
随着她的走动,一股刺骨的寒气在大厅中弥漫开来。那些包围着罗刹的云骑军士兵,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脚下竟然开始结霜,手中的兵器也变得冰冷刺骨,让人几乎握不住。
“重要的是……”
镜流走到了罗刹身边。
她微微侧头,虽然黑纱遮目,但所有人都感觉到,她在看着景元。
“……徜若你不信他。”
“那你……信我吗?景元。”
景元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看着镜流。
……师父。
他的手,终于……颤斗了一下。
阵刀上的雷光,闪铄了几下,缓缓熄灭。
“……”
景元收回了刀。
他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云骑军退下。
“你们……”景元看着眼前的两人,语气复杂,“究竟想要做什么?”
“很简单。”
镜流转过身,面向大厅中央的那副罗浮地图。
“建木即将苏生,只是一个预兆。”
她的声音清冷。
“它预示着,仙舟,已经航行到了命运决择的死角。”
“帝弓司命(巡猎)、寿瘟祸祖(丰饶)、烬灭祸祖(毁灭)……”
镜流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中划过,仿佛在拨弄着无形的棋子。
“这是神明对垒的棋弈。凡人若不想被碾碎,就必须做出决择。”
“你不站在胜的那边……”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森寒。
“……就是输家。”
“而这一次……”
镜流转过头,与罗刹对视了一眼。
“……我们一定要,置‘丰饶’于死地。”
“……”
宆站在角落里,听着这番豪言壮语,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根羽毛笔。
刚才,他试图用这根笔去“涂抹”瓦尔特的创伤时……
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那根笔,并没有“消耗”什么。它只是……亮了一下。
就象是相机的闪光灯。
如果它只是“记录”……那刚才瓦尔特的平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
宆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这根笔……
这根由“记忆”命途幻化而来的笔……
是不是可以……把“概念”定格成“实体”?
刚才他“涂抹”的动作,其实并不是在消除瓦尔特的痛苦,而是在……容纳、置换那一份情绪?
或者说……他在“书写”一个“瓦尔特平静下来”的……剧本?
“……笔非笔。”
宆喃喃自语。
他想起了镜流之前的话——“你的笔太轻了”。
如果你想要它成为武器,你就得赋予它重量。
那么……
什么才是“记忆”的重量?
是痛苦?是恐惧?
不。
宆抬起头,看着挡在瓦尔特身前的穹,看着正担忧地看着这边的三月七,看着那个虽然沉默但一直护在他身侧的丹恒。
他想起了那个象素垃圾桶。
想起了那碗丝瓜汤。
想起了三月七的拥抱。
记忆的重量……不仅仅是痛苦。
它也可以是……那些把你从深渊里拉回来的、温暖的锚点。
这根笔,不是用来“戳人”的。
它是用来……“具象化”的。
他可以用这根笔,把“记忆”具象化为……
“……原来如此。”
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笔杆。
就在这时,那边的“演讲”似乎结束了。
罗刹依然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那么,景元将军。”
罗刹微笑着。
“为了表示诚意,也为了……解决眼下的麻烦。”
“我和镜流女士,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他看向窗外那片被战火染红的天空,那是鳞渊境的方向。
“也是时候……去给它修剪一下枝叶了。”
景元沉默了片刻。
他看着这对奇怪的组合——魔阴身之后又归来的师父,和来路不明的行商。
这无疑是与虎谋皮。
但现在……
罗浮需要这股力量。
“……好。”
景元终于点了点头。
“既然目标一致,那便……暂且同行。”
他转过身,面向所有人——云骑军、列车组、以及那两位“不速之客”。
“传令!”
“目标——鳞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