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黑塔?”
穹把嘴里最后一点奇巧零食的碎渣咽下去,拍了拍手上的糖霜,一脸茫然,“那个女人不是说‘有事不在’吗?怎么你一叫她就在了?”
宆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手机屏幕转过去,展示了那条【位置共享:长乐天·幽静庭院】。
“哇哦,”穹挑了挑眉,“秒回?这就是‘另一个我’的面子吗?我酸了。不过她求我测仿真宇宙的时候也秒回。”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不远处正在给路边一只机巧鸟拍照的三月七的注意。她放下相机,蹦蹦跳跳地凑了过来:“怎么啦怎么啦?要走了吗?我还没拍够呢!”
“宆说要去找黑塔女士。”穹指了指宆,“说是关于那个……‘记忆’的事。”
“‘记忆’?”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丹恒睁开了眼,手依然习惯性地搭在击云长枪上。他记得那支笔,在太卜司,宆曾用它画了一个圈,那是……记忆的力量。
“既然是关于‘命途’的事,那确实不能眈误。”姬子走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宆略显苍白的脸色,“而且,黑塔女士既然愿意在这个时候见你,说明她可能有新的发现。”
“那我们也去!”三月七立刻举手,“反正金人巷也逛得差不多了,而且……那个庭院听起来就很适合拍照!”
“我也同行。”
瓦尔特拄着手杖走了过来。夜风吹动他的风衣下摆,这位前逆熵盟主的神情在灯火阑珊中显得格外沉稳可靠。
“宆现在的状态虽然稳定,但毕竟还没完全脱离危险。黑塔女士那种性格……”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丝无奈的光,“我怕她会直接在罗浮的地盘上……”
“没错!”穹深以为然地点头,一把揽住宆的肩膀,“我也得去盯着!”
宆:“……”
倒也不必担心这个,黑塔女士人还是很好的,就是有点任性。
既然意见统一,一行人便不再逗留,顺着导航指引,穿过熙熙攘攘的金人巷,向着长乐天的高处走去。
长乐天是罗浮的休闲胜地,庭院深深,花木扶疏。比起金人巷的烟火气,这里更多了几分仙舟特有的清幽与雅致。
导航显示的“幽静庭院”,位于长乐天的一处僻静角落。
这里远离了主干道的喧嚣,四周被高耸的白墙和青瓦环绕,只有几株探出墙头的古木,在夜色中投下斑驳的影。
“就是这里了吧?”
穹抬头看着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门上甚至没挂牌匾,看起来低调得不象话。
“黑塔居然会选这种地方?”三月七好奇地打量着,“我还以为她会选那种……到处都是全息屏的实验室呢。”
宆走上前,正准备敲门。
“吱呀——”
门没锁,被风一吹,竟然自己开了一条缝。
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茶香与某种……奇异花香的味道,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宆愣了一下。
这味道……
除了茶香,还有一股……象是某种防腐剂,或者说是……药水的味道?
而且,还有一种让他本能感到不舒服的、冰冷的气息。
他下意识地拉紧了围巾,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伙伴们。
穹给了他一个“别怕,哥在”的眼神,握紧了手里的棒球棍。丹恒默默地走到了他的侧前方,姬子和瓦尔特则护住了后方。
这就是安全感。
宆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大门。
庭院内的景象,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里并没有什么大型实验设备,也没有满天飞的数据流。
庭院中央,有一棵巨大的、开满淡紫色花朵的古树。树下摆着一张石桌,几个石凳。
月光如水,洒在庭院里。
大黑塔本人,那个穿着繁复紫色礼服、戴着宽檐帽的女人,正优雅地坐在石桌旁。她手里把玩着一颗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奇物,象是在逗弄宠物。
而在她对面,坐着那个让他们印象深刻的、不久前才在“尚滋味”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坐在她们两人中间,背对着大门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带有绿色装饰的长风衣,金色的长发及腰半扎,垂在身后。他的身边,立着一口巨大的、白色的……棺材。
他正端着茶杯,动作优雅得无可挑剔。
听到开门声,那个男人缓缓地放下了茶杯,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俊美、温和的脸。
那双碧绿色的眼眸,平静地看向了门口的众人。
“看来,有客人到了。”
男人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一丝歉意。
“抱歉,在下正与两位女士谈话,未能远迎。”
“……”
在那一瞬间。
宆感觉到了。
就在他身后。
一股恐怖的、仿佛黑洞坍缩般的低气压,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咔。”
那是手杖重重顿在地砖上的声音。
极其沉重。甚至把坚硬的青石砖都压出了裂纹。
宆下意识地回头。
他看到了瓦尔特。
那个一直沉稳、冷静、仿佛天塌下来都能推推眼镜说“问题不大”
此刻。
那双深褐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金发男人。瞳孔剧烈收缩,仿佛在一瞬间经历了剧烈的地震。
那种眼神……
瓦尔特的手,死死地攥着伊甸之星的顶端,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他的身体僵硬得象一块石头,只有那微微颤斗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奥……”
瓦尔特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那个名字差点就脱口而出。
但他硬生生地忍住了。
因为理智告诉他,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可是……
这张脸。
这个声音。
这个神态。
甚至连那种让人如芒在背的感觉……都一模一样。
“杨叔?”三月七被瓦尔特这副样子吓到了,“你……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穹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下意识地把宆往身后护了护,警剔地看向那个金发男人。
“……没事。”
瓦尔特深吸了一口气。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但他并没有松开握着手杖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甚至……隐约有拟似黑洞的引力波在他周身激荡。
“只是……”
瓦尔特盯着那个男人,声音沙哑,一字一顿:
“……见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哦?”
那个金发男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股敌意,或者说,他装作没察觉。
他站起身,优雅地行了一个礼。
“在下罗刹。”
“一介天外行商。”
“初次见面,各位。”
他微笑着,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圣洁而无害。
“在这异乡相逢,也是一种缘分,不是吗?”
宆缩在穹的背后,拉紧了围巾。
他在心里默默地给这位鼓了个掌。
缘分?
孽缘吧。
他看了一眼随时准备搓个黑洞出来的杨叔,又看了一眼那边一脸看戏表情的大黑塔。
这哪里是幽静庭院。
这分明是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