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忠,你和你兄弟们的任务,至关重要。若能完成,我向你保证,此战必将打得极为漂亮,甚至……可期全功。”
杨忠精神一振,眼中燃起火焰,“若真能完成任务,能杀多少鞑子?”
宁远不假思索,语气平淡却石破天惊,“来多少,杀多少。”
“我甚至希望,来的最好真是那所谓的一百重甲铁骑,一个也别少。”
杨忠闻言,热血上涌,猛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宁老大!请下令吧!若真能实现此言,末将等便是全部战死沙场,也他娘的值了!”
“我要的不是你们战死。”
宁远俯身将他扶起,目光灼灼,“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在尽量控制伤亡的前提下,利用前方那片山野,最大限度地延缓、迟滞鞑子重骑的冲锋速度。”
“你是正规边军出身,熟悉操典,在山林间如何利用地形作战就不用我说了吧?”
杨忠眼中精光一闪,咧嘴笑道,“末将明白!箭矢缠裹浸油布条,专射其战马与山林枯枝!山间多松柏,油脂丰富,一点就着!”
“不敢说烧死多少,但那浓烟烈火,足以大大延缓他们的冲锋速度。”
“很好!”宁远点头,“所需粮草、箭矢、火油,稍后便拨付于你。”
“记住,一旦发现鞑子踪迹,立刻派快马回报!你们的任务不是死战,是缠斗,是拖延!”
“得令!”
杨忠用力抱拳,只觉浑身血液都热了起来,转身对已集结待命的部下们吼道。
“弟兄们!抄家伙,领装备!今天,就让宁老大和薛将军瞧瞧,咱们白玉边城出来的兵,不是孬种!更不是只会吃白食的废物!”
“随我来——”
“杀鞑子!”
怒吼声中,杨忠带着两百五十馀名摩拳擦掌、杀气腾腾的部下,奔向缺省的阻击阵地,身影迅速没入前方苍茫的山野林线。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猴子策马靠近宁远,有些担忧道,“宁老大,杨忠兄弟他们……真能挡住鞑子,为我们争取到足够时间吗?”
“我担心他们人少甲薄,万一……”
宁远目光依旧平静地望向鞑子可能来袭的方向,长叹道,“事在人为。”
“我相信杨忠,也相信他带出来的兵。”
“此战若成,黑水边城承受的压力将骤减,甚至……鞑子可能会彻底改变主意。”
猴子不解,“改变主意?”
宁远轻轻抚摸着胯下那匹缴获自鞑子的雄健战马鬃毛。
“若连续两次,都在一个小小的黑水边城损兵折将,碰得头头破血流。”
“如果你是鞑子老大,在如今粮草紧缺下,还会有多少耐心,继续在我们这块硬骨头上浪费时间和兵力?”
“所以他们很可能会选择绕道,直接进攻白玉边城而去。”
至于白玉边城守不守得住,那不是宁远该担心的事情。
至少,宁远和黑水边城的百姓,暂时无需直接面对那铁蹄洪流。
是夜,寒风更劲,星月无光。
一切都在按照宁远计划执行。
猴子带着另一支百人队,领了截然不同的命令,重返水库。
他们去做什么,连薛红衣也未曾得知,但无人质疑。
与此同时,山野关隘的入口处。
杨忠和他的三百馀名弟兄,早已静静潜伏。
寒冷浸透了铁甲,却无人动弹,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间或响起的、检查弓弦刀锋的轻微摩擦声。
时间在冰冷的寂静中缓慢流逝。
忽然——
“轰隆隆……”
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沉闷的、持续不断的轰鸣!
前方黑压压一群黑塔军队潜伏而来。
“来了……鞑子来了!”
前方斥候连滚爬爬地冲到杨忠身边,声音颤斗道,“好多……好多鞑子。”
“大哥,这绝对不止一百个,这下怎么办?”
杨忠一把推开他,手脚并用地爬上一块最高的岩石,竭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尽管夜色深沉,但在遥远的地平在线,已然出现了一条蠕动的、闪铄着无数火光的猩红长线!
杨忠双腿一软,弯刀撑在地上,双唇煞白道: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哟……”
“老大,现在怎么办,这么多鞑子,我我们不可能挡得住啊。”
几个同村的兄弟脸色已经苍白如纸,脑子嗡嗡作响。
杨忠沉默了,但紧握刀柄的力道越发有力了几分。
随着他眼神坚定了起来,想起了宁远那句话。
“能否全歼鞑子,就看他们拖延是否能够成功了。”
杨忠缓缓站了起来,五官隐藏在了发际线的阴影之中。
“老大!”几个兄弟围着杨忠等他命令。
杨忠缓缓抬起头,长长吐出一口白白的雾气,“守,必须守住。”
“兄弟们,今天咱们可能会全部交代在这里,但”
杨忠看向这帮自己培养出来的边军,情绪激动吼道,“但如果我们牺牲是有价值的,那就不算白死。”
现场所有人沉默了,但眼神却灼灼。
忽然就在这时,那个叫二狗的边军站了出来,即便身体抖如筛糠,却还是坚定道。
“大哥,我们是跟你一起参军的,如今如今就算是要死,我也要跟你一起死。”
“对,大哥,我们不怕死,就怕死的毫无价值。”
杨忠鼻子一酸,仰天哈哈大笑,“兄弟们那就请随我一同赴死吧。”
“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将这帮鞑子牵制住,哪怕是用咱们的血肉去堵,也要堵住。”
“好!”
怒吼震天
另一边,漆黑的平原尽头,拔地而起的黑水边城城池之上,周穷神情惊慌冲了过来。
“鞑子,至少两百个鞑子,宁远,我们猜错了。”
“杨忠跟他那两百五十多个兄弟,恐怕恐怕撑不住太久。”
薛红衣也快速爬上城池,声音已经急切响起,“开战了,杨忠已经跟鞑子开战了。”
宁远平静看向十里外,整个大山的山道已经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见此情形,宁远闭上了眼睛,声音淡淡道,“不管再难,都必须拖住。”
“如果这一战败了,咱们身后上万的老百姓将会是前边四座城池的百姓一个下场。”
“红衣,这一战即便是打光了我给你留下的家底,也必须打。”
薛红衣脚步渐渐放缓,她已经站在了宁远面前。
“打,那就打,我不怕。”
“如果鞑子都抗击不了,后边的事情也就没有意义了。”
宁远将目光重新放在了前方十里,良久道,“希望这一批新认识的兄弟们,能活下来几个,哪怕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