瞽叟和象在舜的府中呆了不到半天,就坐立不安,再三强烈要求下。娥皇只好让侍从备好马车,带上不少粮油,送他们回家了。
但第二天,舜接到弟弟象急报时,正在核查北境各州军粮储备。侍从说象在宫门外哭喊,说父亲病危,要舜速归。
“昨天才见过父亲,精神尚可。”舜皱眉,“可有异常?”
侍从低声道:“象身后跟了两个陌生人,看打扮像是市井游侠,袖中似藏短刃。”
舜懂了,又是陷阱。但若不去,父亲真可能被那些人胁迫自伤。
他吩咐侍卫长:“带二十人,便衣随行。若我半时辰未出老宅,你们就冲进去。”
他又对娥皇女英道:“我去去就回。若一个时辰后无消息,你们即刻入宫禀报帝君。”
娥皇从柜中抽出两个折叠好的圆锥状东西塞进舜怀中:“带上,备用。
舜骑马赶到老宅,谷仓院里,瞽叟躺在地上呻吟,后妈跪在一旁哭,象在旁急得跺脚:“哥!爹从梯子上摔下来了!”
舜下马查看,瞽叟确实额头有伤,但伤口浅,血已凝。他扶起父亲:“伤不重,先回屋上药。”
“等等。”象拦住,“谷仓顶漏了,爹就是修屋顶摔的。哥你既然来了,顺道上去补补,不然下雨粮食全霉。”
舜抬头看谷仓,高两丈,梯子倚在墙边。他察觉不对劲——谷仓顶的茅草是新铺的,不像漏雨。
“朝中还有要事,我让手下工匠来修。”舜转身要走。
后妈突然抱住他腿大哭:“舜啊!你就这么狠心?你爹摔伤了,你弟弟不会修,我一个妇人更不行。你不修,这仓粮淋水毁了,我们老两口冬天怎么活?”
瞽叟也咳血捶胸顿足哀叹:“我……我命苦啊……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儿,气死我了”
象趁机把梯子架稳:“哥,你就上去看看,补几片草,很快。”
舜只好解下披风,摘下官帽,交给侍卫:“你们在外面等。”
他爬上梯子,到仓顶,发现茅草下藏的不是补漏材料,而是干柴和火油,是要放火用的。
下面传来抽梯声,象在底下喊:“哥,你走吧!你的家产和嫂子我会照顾好,你就放心走吧,而且有人还出五百金买你命!”
干柴被点燃,浓烟四起,火势迅速蔓延开来。舜跳跃腾挪,闪避火苗,但火借风势,越烧越大,很快笼罩住了舜,下面只见一片火海,不见人影。
下面三人大喜,开心地大笑起来:“哈哈哈,终于除掉这个心头之患了!
大火之中,舜在危急时刻,从身上掏出两个可折叠的大斗笠——
这是出门前娥皇塞给他的,说“以防备用”。斗笠用竹篾和油布制成,一甩便撑开如翼。
这时,大火已经烧到他的脚底,衣角已被点燃然少许,舜纵身跃向谷仓旁外面的大树,斗笠兜风,减缓下落速度,但仓促间落地时仍扭了脚。舜扑灭衣角火苗,但大火已吞没谷仓,热浪扑面。
院门被撞开,舜的侍卫冲入,与象带来的两个游侠搏斗。游侠不敌被擒,象想起机逃走,被侍卫擒拿。
舜走到象面前:“谁出五百金?”
象吓尿了裤子:“是……是茶楼那个戴斗笠的!他说只要你死,就给钱,还保我们全家富贵!”
“人呢?”
“说……说在城外土地庙等消息。”
舜令侍卫押象和游侠回洛阳,自己带十人赶赴土地庙。
庙里空荡,但香案上有张绢条,墨迹未干:“可惜。下次必取你命。”
落款画着三条波浪线。
舜收起绢条,共工的人这次亲自出手了,看来洪水将至,他们急着清除障碍。
他回洛阳途中,见百姓开始往高处迁移,城防军在加固城墙。许负的警告已成现实。
第七段渠道崩塌过半,泥水倒灌,民夫四散躲避。禹站在高处,看着崩溃的工程,心中计算损失:至少延误七日,而洪水三日后就到。
工部侍郎哭丧着脸:“水正,完了,全完了……”
“闭嘴。”禹跳下高台,走进泥水,“所有人听令!放弃第七段,改道!从第六段末端开挖新渠,绕开这片沙质地!”
“可新渠要过一片坟地,乡民不许啊!”
“我去说。”禹抹去脸上泥水,“现在就去。”
他带人赶到坟地,几十个乡民拿着锄头镰刀守着,为首的老者怒道:“这是我族祖坟,动不得!”
禹行礼:“老丈,洪水三日后至此,若不开渠泄洪,这一带全成汪洋,祖坟一样保不住。”
“你说洪水就洪水?我们祖辈住这儿,从没发过大水!”
禹取出共工神印碎片,碎片在日光下泛着幽蓝光泽,他将其插入地面。碎片周围的地面开始渗水,水位迅速上涨。
“看,地水已受邪力牵引,正在上涌。”禹拔起碎片,水退去,“这不是天灾,是邪祟作乱。只有开渠导引,才能保住更多地方。”
乡民们面面相觑,老者迟疑:“可迁坟需时日,三日不够。”
“不迁坟。”禹指着地形图,“新渠从坟地边缘过,只占三座无主荒坟。我承诺,洪水过后,朝廷出钱重修坟茔,立碑纪念。”
老者与族人商议后,终于点头。
禹立即组织民夫开工,但工具不足,进度缓慢。他想起父亲笔记里提过“以水治水”的法子——利用现有河道,临时改道,节省开挖时间。
他勘察附近,找到一条旧河道,直通东海方向,只是中间被山丘阻断。
“需要火药。”禹对侍郎道,“军中可有?”
“有,但需兵部批文。”
“来不及了。”禹写下手令,“以治水紧急为由,直接去军库取。若有人阻拦,就说我禹担全责。”
火药运到,炸开山丘。旧河道贯通,水流开始导入。但水量太小,不足以分流洪水。
禹看着手中黯淡的神印碎片,也许……可以用碎片引导部分洪水先入此道,减轻主流压力。
但碎片力量将尽,一旦耗尽,他就失去对水脉的影响能力。
赌不赌?
他看向北方天空,乌云更近了。
赌。
他将碎片置于新渠入口,念咒催动最后的力量。碎片发出刺目蓝光,随即崩碎。
但崩碎前爆发的力量,成功改变了局部水脉流向——北方洪水分出一支,朝这条新渠而来。
“成了!”工部侍郎欢呼。
禹却脸色凝重:“只有一支,还有八支仍扑向洛阳。而且碎片碎了,我们再也无法影响水脉。”
他望向洛阳方向:“现在,只能看国师和陛下的了。”
洛阳。
观星台顶,许负将九州镜子镜碎片摆在祭坛上。晚棠抚琴,琴音与镜片共鸣,试图定位主镜位置。
瑶姬在意识中指导:“青鸟使者用主镜监测地脉,必在灵气浓郁处。
洛阳附近灵气最浓的,除了皇宫,就是邙山历代王陵。她可能藏身墓穴中。”
“王陵有守军,她如何进去?”
“她是仙,凡人看不见。”瑶姬道,“但我能感应到,主镜的波动确实来自邙山方向。”
许负对银羽道:“调三百精锐,围邙山北麓。记住,只围不攻,等我信号。”
她又对羿说:“你去禹那边,让他尽可能再分流几支,减轻洛阳压力。”
两人领命而去,许负对晚棠道:“你随我去邙山。你的琴音能干扰仙术,或许能逼她现身。”
“可您的伤……”
“顾不上了。”许负吞下最后三颗丹药,强行压制伤势。
邙山北麓,历代陶唐先王陵墓群。许负和晚棠潜入。晚棠琴音如网撒开,感应异常。
在一座废弃的陪葬墓前,琴音突转尖锐。墓门无声滑开,一个青衣女子走出,手持一面完整铜镜——正是九州镜主镜。
青鸟使者容貌清丽,但眼神冰冷:“许负,你竟敢找上门。”
“交出主镜,回昆仑请罪,或可留你魂魄。”许负骨杖点地。
“凭你?”青鸟使者冷笑,举镜一照。镜光所过,草木石化。晚棠急拨琴弦,音波抵消毒光,但琴弦崩断三根。
许负催动四魂之力,喜惧怒哀化作四色锁链缠向青鸟。
青鸟挥镜,镜光斩断锁链。两人斗法,气劲四射,墓地震动。
瑶姬急道:“她倚仗主镜威能,你伤重耗不过她!必须近身夺镜!”
许负咬牙,硬受一道镜光,左肩被石化。她忍痛前冲,骨杖刺向镜面。青鸟使者没料到她如此拼命,镜面被骨杖点中,出现裂痕。
“你疯了!主镜损毁,地脉监测将断,九州更危!”
“那也比被你操控强!”许负右手抓住镜缘,用力一掰。
镜面碎裂一角。青鸟使者惨叫,仙力反噬,口喷鲜血。
晚棠趁机弹奏最强音,惧魂之力直击其心神。青鸟使者恍惚一瞬。
许负夺过残镜,将子镜碎片按在缺口处。两镜融合,光芒大盛。
她以血为引,强行炼化:“以我之血,断你之契!”
青鸟使者与主镜的联系被切断,修为大损,瘫倒在地。
许负持融合后的九州镜,镜中浮现洪水景象:八条水龙已过黄河,最迟明日午时抵洛阳。每条龙首都有共工分魂操控。
“看到了吗?”青鸟使者惨笑,“你赢了我也没用。共工八魂齐出,洛阳必毁。除非……你能同时斩杀八魂。”
“如何斩?”
“除非有人能引动九州地脉所有节点,形成‘九龙锁天阵’,将八魂困住,一一灭杀。”
青鸟使者咳血:“但地脉节点需九鼎镇压,你们只得了三鼎。”
许负看向晚棠,晚棠点头:“禹那边应该又找到一鼎,现在有四鼎。但还差五鼎。”
“来不及了。”青鸟使者道,“共工不会给你们时间。”
许负沉默片刻,忽然问:“九州镜现在能否短暂操控地脉?”
“能,但需消耗庞大仙力,且只能维持一刻钟。你伤重,强行施展会死。”
“一刻钟……够了。”许负收起镜子,“晚棠,带她回洛阳关押。我去黄河。”
“您要做什么?”
“用九州镜强行激活已得四鼎,模拟九龙锁天阵,虽不完整,但或可困住八魂一时。”
许负看向北方:“为禹争取时间,也为洛阳百姓争取撤离时间。”
晚棠含泪:“可您……”
“我是国师,这是责任。”
许负转身:“告诉舜,若我回不来,让他辅佐帝君,护好百姓。”
她御风而起,直赴黄河北岸。
舜回洛阳后,立即组织全城撤离。老人孩子先走,青壮留下加固城防。他站在城头,看见北方天际水汽蒸腾,八条水龙轮廓渐清。
禹的传讯到了:已分流一支洪水,但余下八支无法再分。新渠承受力已达极限。
许负的传讯也到了:她去黄河北岸布阵,试图困住八魂,但成功率不足三成,且可能殉阵。
舜握紧城墙,他下令:“开武库,所有箭矢浸火油。弓手全部上城。投石机就位。另,调一千死士,随我出城——若国师阵成,我们需接应;若阵破,我们断后。”
后稷劝阻:“司徒,您不能涉险!”
“国师可殉阵,禹可搏命,我为何不能?”舜披甲佩剑,“传令,若我战死,由契接掌城防。”
黄昏时分,黄河北岸。
许负将四鼎按四方之位摆放:嵩山鼎在东,泰山鼎在南,华山鼎在西,新得的恒山鼎在北。她坐镇中央,九州镜悬于头顶。
八条水龙已至十里外。每颗龙首都有共工面孔,咆哮震天。
许负割开双腕,血洒四鼎。以血为引,以镜为媒,强行激活地脉节点:“四鼎镇四方,地脉听我号令——起!”
四鼎发光,地脉之力被引动,化作四条金色锁链,缠向八条水龙。水龙挣扎,但锁链越收越紧。
然而四鼎终究不足,锁链只困住六龙,还有两龙挣脱,直扑许负。
许负已无力躲避,她闭目,准备引爆九州镜,与两龙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一支箭破空而来,射中一龙左眼,龙惨叫偏头。
舜率一千死士赶到,他挽弓搭箭,第二箭射中另一龙咽喉。
“国师,继续布阵!这两条,交给我!”舜大喊。
许负睁眼,咬牙继续催动阵法。四鼎锁链收紧,六龙被暂时困住。
舜与两龙周旋,死士用火箭,长矛攻击,但龙鳞坚硬,收效甚微。一龙摆尾,扫飞数十人。
舜看准时机,纵身跃上龙颈,剑刺鳞片缝隙。龙痛极翻滚,将他甩下。他落地时腿骨断裂,但仍爬起,再战。
许负看到这一幕,心中决绝。她将剩余全部仙力注入九州镜,镜光暴涨,四鼎锁链突然分裂,化作八条,将八龙全部缠住。
“就是现在!”她对舜喊,“斩龙首!”
舜忍痛跃起,剑光如电,斩下一颗龙首。死士们纷纷效仿,攻击龙颈弱点。
八龙哀嚎,渐渐消散。但最后一刻,八龙合一,化作共工虚影,一掌拍向许负。
许负已无力抵挡。
舜扑过去,推开她,硬受一掌,胸口凹陷,鲜血狂喷。
共工虚影冷笑:“蝼蚁撼树……”话音未落,突然消散——时限到了,分魂之力耗尽。
许负爬向舜,舜奄奄一息,却笑了:“赢……赢了吗?”
“赢了。”许负泪流满面,“八魂暂灭,洪水失去操控,会恢复自然流向。禹的引水渠……能应对了。”
舜闭目:“那就好……告诉帝君……臣……尽力了……”
“不,你不会死。”许负将最后一点仙力渡给他,“我以国师之位起誓,你必活。”
远处洛阳城头,看到洪水转向,百姓欢呼。
但许负抱着昏迷的舜,跪在黄河岸边,知道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
共工真身,迟早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