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寂静中的惊雷(1 / 1)

拂晓浓雾中,老栓蹲哨位,睫毛霜白,气息散尽。手握柴刀,铜环温热,耳竖如兔,凭三十年猎经验,察觉三十步外异响。

“有异。”他含辣停息,远处山谷传来非风声,靴踏腐叶沉闷,“叮铃”金属轻响,似惧惊动。

老栓掏了块卵石,朝旁边的油松树扔过去。“咕咕——”山雀叫了两声,那声音又短又急,就像石头扔进浓雾里,在静静的山林里荡起一圈圈波纹。

这是他们事先约定的警报信号,从外围的哨位传到卧虎岗的核心区,速度跟野火似的。

窑洞中,赵佳贝怡封最后一瓶磺胺。蜡油凝固成泪滴状,她无心吹烫,专注瓶上“三号,78”标签。昨夜努力,可供一班伤员用三天。

突然听到“咕咕”声,她手一抖,蜡油滴在了虎口上,烫得她猛地缩回了手,却硬是咬着嘴唇没出声。

灶台上还摆着七八个一样的磨砂瓶,标签从“一号”到“七号”,瓶身都还带着点热气。

“动!”她低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身上。

根生正蹲在灶膛前添柴,一听这话,“哐当”一声扔了柴禾,抄起墙角的撬棍就往窑洞后壁跑。那面墙看着是实心的黄土,其实里头有块活动的石板,是上个月趁着暴雨挖的隐蔽通道口。

秀芹(她昨晚刚从二十里外的隐蔽点回来取菌种,棉布围裙上还沾着路上的泥点)抱了个铁皮箱子猫腰跟在后面,箱子里是用棉絮包着的菌种管,里面的链球菌正在恒温下慢慢繁殖。

她的手直发抖,好几次差点撞上根生的背,嘴里不停念叨:“别碰,别碰……”

陈工虽年长,动作敏捷。蹲地分装草药时,闻声急将黄连入包,拿起墙角的德文资料掷入灶膛,火瞬间燃起,资料化黑蝶,灰烬随风舞。

赵佳贝怡最后检查了一遍。她摸了摸锅台,还有点热;闻了闻空气,药味混着烟火味,是她熟悉的气味。

然后她从砖缝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的液体发着幽绿的光,刺鼻的气味让她直皱眉——这是强酸,准备最后关头用的,瓶塞她已经用蜡封了三层。

“走!”她朝秀芹挥挥手,眼角瞥见通道里已经挤进了三个人影,根生正拼命推着那块活动的石板,石板边缘的泥土刷刷往下掉。

就在这时,山坳口突然传来枪声!“砰!”一声锐响像锥子扎破了浓雾,紧跟着是密集的“哒哒哒”声,子弹带着哨音从窑顶上掠过,打在对面的山崖上,碎石哗啦啦往下掉,砸在窑洞顶上“噼啪”作响。

“鬼子来了!”根生吼道,使出浑身力气把石板推回半尺,刚好能让一个人爬进去。他转头看赵佳贝怡,眼里藏不住慌张,“快!我断后!”

赵佳贝怡转身去拉陈工,老人正弯腰捡地上滚落的磺胺瓶,动作慢了半拍。“老陈!走!”她伸手去拽,指尖刚碰到老人的袖口,就听到“噗”的一声闷响——

陈工像棵被砍断的老树,“扑通”倒在地上,左腿的裤管瞬间红了,血顺着裤脚往土里渗,很快积成一个血洼。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却死死咬着牙没再出声。

“老陈!”赵佳贝怡扑过去,手指刚按在伤口上就被烫人的血烫得一缩。是动脉血,喷得又急又猛,她能感觉到那股力道撞在掌心,像要把人推开。

“别管我!”陈工攥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像铁钳,指节都发白了,“通道口……快被封死了!”他用另一只手指指灶膛,那里还堆着半麻袋没来得及转移的草药,“药……带药走!”

老马刚钻进通道,听见动静又折回来,手里还握着把斧头。他看了眼陈工的腿,又看了眼越来越近的枪声,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来挡!”

但外面的枪声更密了,子弹像雨点一样打在洞口的木梁上,木屑飞得跟蝗虫似的。根生推着石板的手开始抖了,石板边缘的泥土掉得更厉害,眼看就要彻底封死。

“把他们逼出来!”外面传来生硬的中文,还带着狞笑,“里面的人,出来投降!皇军优待俘虏!”

赵佳贝怡看着通道口,又看了看地上的陈工,掌心的血已经凝成黏糊糊的一层。她突然抓起那瓶强酸,拧开瓶盖时手在抖,刺鼻的气味让她忍不住咳嗽,眼泪都呛出来了。

“老马,快抓住他!”她突然大喊,声音尖利却透着股狠劲。

老马一愣,赶忙紧紧抱住陈工的胳膊,几乎是把人往通道里拽。赵佳贝怡退后两步,瞄准洞口枪声密集的地方,把瓶子狠狠地扔了出去!

“砰!”玻璃瓶在洞外炸开的响声特别刺耳,紧接着是一个撕心裂肺的惨叫:“啊——我的眼睛!是酸!快拿水来!八嘎!快拿水!”

外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脚步声、咒骂声、慌乱的叫喊声混在一起,枪声也变得零零散散,没有之前那么密集了。

“就是现在!”赵佳贝怡大喊,和老马一起架着陈工往通道里冲。陈工疼得身体发抖,却死死咬着牙,没再出声,只是在被拖进通道时,扭头看了眼灶膛里的灰烬,那里还飘着最后一缕青烟。

三人滚进通道,根生就在里面拉动了机关。“轰隆——”一块几百斤重的石板落下来,严丝合缝地封住了洞口,只留下点微弱的光,是从石板边缘的缝隙透进来的。

通道里黑漆漆的,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赵佳贝怡摸索着往前爬,结果额头“咚”地一声撞到了岩石上,疼得她眼前直冒金星,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脖子上,黏糊糊的。

她的手一抖,当摸到陈工的腿时——血还在流,甚至把她的袖口都染红了,温热的液体透过布料渗进来,让她心里不禁一紧。

“老陈,撑住。”她拿出磺胺粉撒在伤口上,粉末遇到血液发出“滋滋”的声音,就像在冒泡。陈工疼得身体一颤,却低声说:“别浪费药……给伤员留着。”

“闭嘴!”赵佳贝怡的声音有点抖,她接过老马递来的布条,手忙脚乱地给陈工包扎,手指好几次都勾住了布料的线头,“你现在就是伤员!”

老马在前面探路,他对这条通道很熟,是上个月带着大家挖的,弯弯曲曲的,就像条土蛇。“这边走,前面有拐角,能稍微歇一会儿。”他的声音在黑暗中飘着,听起来有点虚,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害怕的。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赵佳贝怡的膝盖磨破了,裤子和岩石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

她突然闻到了股熟悉的味道——是艾草,秀芹她们常用来防潮的,晒干的艾草混合着薄荷的清香。

“是赵医生吗?”前面传来压低的声音,带着哭腔,是秀芹。

“是我们!”赵佳贝怡应着,心里一松,差点坐在地上。爬过最后一个陡坡,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前面是个隐蔽的山洞,大概有两间窑洞那么大,洞壁上插着支松明,火光一闪一闪的,照着十几张惊慌的脸。

看到他们进来,尤其是看到流血的陈工,大家都围了上来,手忙脚乱地帮忙。

“快拿布来!”秀芹解开自己的围裙,围裙上还别着根缝衣服的针,针眼里还穿着线,“我这布干净,刚洗过的。”她把围裙撕成布条递过去,手还在抖。

根生用刺刀小心地割开陈工的裤腿,伤口狰狞地张开着,皮肉翻卷着,能看到里面发白的筋膜。幸亏没伤到骨头。

赵佳贝怡撒上草药,老马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棉布(那是他准备给孩子做尿布的),用布条紧紧勒住伤口上方,血慢慢止住了,布条却很快被浸透,变成暗红色。

陈工靠在岩壁上,脸色白得像纸,喘着气说:“窑……窑洞……”

没人接话。大家都知道,外面的鬼子肯定在拆他们的锅灶,砸他们的反应釜,那些熬了无数个通宵才攒下的原料,那些用炮弹壳改的搅拌器,那些秀芹缝了又缝的过滤袋……可能都毁了。

角落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是个刚从医学院毕业的年轻姑娘,她怀里的显微镜镜片碎了,那是她省吃俭用攒钱买的。

赵佳贝怡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她摸了摸脸上的血,已经干了,结成硬壳,像戴了个面具。远处隐隐传来“轰隆”的爆炸声,是鬼子在炸他们的窑洞,一声,又一声,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秀芹递过来一块烤红薯,是她藏在怀里的,还热乎着。“赵医生,吃点吧。”红薯皮上沾着她的眼泪,亮晶晶的。

赵佳贝怡咬了一口,红薯的甜味混着血腥味,有点怪。她看着洞外,雾还没散,但天应该快亮了。

她想起那些送出去的药,想起根生和秀芹撒出去的“火种”——在邻村的祠堂里,在山坳的废弃矿洞里,还有两个姑娘带着菌种管往更偏远的山村去了。

“哭什么?”她拍了拍秀芹的手,秀芹的眼泪正掉在红薯上,晕开一小片湿痕,“窑塌了能再挖,锅砸了能再做,只要人还在,药就能接着做。”

陈工喘着气,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对……老杨说过,科学这东西……烧不死,砸不烂……只要有人学,就灭不了。”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半本被烟火熏黑的笔记,上面记着菌种培育的温度参数,“你看……这不在嘛。”

松明的火苗跳了跳,映着每个人的脸。根生在磨他的刺刀,刀刃在火光下闪着亮,眼神亮得像星子;老马在检查带来的药瓶,数着还剩多少,时不时用炭笔在石壁上画着什么;

秀芹把铁皮箱抱在怀里,像抱着个婴儿,手指轻轻敲着箱盖,里面传来轻微的“嗡嗡”声——那是菌种在繁殖,是活的。

远处的爆炸声停了。山林又恢复了寂静,可谁都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刚才那场惊雷,炸塌了他们的窑洞,却炸不掉他们心里的火。

赵佳贝怡把剩下的红薯吃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她的膝盖在渗血,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可声音却很稳:

“都打起精神来。等天亮雾散了,咱们去找新的地方。这太行山这么大,总有能让‘春苗’扎根的地方。”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每个人心里荡开圈涟漪。是啊,只要人还在,只要这手艺还在,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洞外的雾,不知何时开始散了。一丝微光从洞口钻进来,落在地上,像条金色的线,慢慢往前延伸,仿佛在指引着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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