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取士的指挥棒转向“新学”,如同在帝国知识体系的根系注入了一股活水,然而,仅仅依靠改良官学、书院和私塾的零散教学,已难以满足对系统性、高层次、专业化“新学”人才的爆炸性需求。
朝廷需要的不再是仅仅通晓经义、略知实务的普通官吏,更需要能够领导技术革新、掌管专业部门、处理复杂外交、规划国家战略的高级专门人才。
旧有的国子监、地方府州县学,其教育内容、师资水平、管理模式,已严重滞后于时代。
创办新式大学,成为“启明”朝廷培育顶尖人才、引领学术风气的必然选择。
启明二十五至三十年间,一场由国家主导、地方响应、官民合力的“兴办大学”热潮,在帝国南北蓬勃兴起。
这场运动并非简单复制传统书院模式,而是带有鲜明的“启明”特色——官办为主,注重实用,分科设教,中西兼采。
首先,是京师国立大学的创办与引领。
启明二十五年,在皇帝陈远亲自过问、首席大学士徐光启直接主持下,京师大学堂(后改称京师大学)在北京 西郊(原皇家园林之一部)正式创立。
其规格之高,开帝国教育史之先河。
皇帝亲题匾额,并下诏明确其宗旨:“京师大学堂,为 国家储才 之地, 讲求 实学,融贯 中西,以 造就 通 经 致用 之 才,备 朝廷 任 使。”
徐光启兼任首任管学大臣(校长),从全国征召博学鸿儒、格致院学者、乃至高薪聘请西洋学者(耶稣会士、荷兰技师)任教。
京师大学堂分科设院,初设:
经学院:并非单纯讲授程朱理学,而是以“通经致用”为要,研究经学与政治、伦理、教育之关系,培养高级文官与学者。
法学院:系统讲授《大陈律》、历代刑名、诉讼程序、乃至初步的“万国公法”(国际法),培养司法、外交人才。
格致学院(理学院):下设算学、天文、地理、物理、化学(萌芽)、动植物学 等门,是吸收西学、进行基础科学研究的前沿。
工学院:最初设土木工程(水利、道路、建筑)、矿冶工程、机械工程 等门,注重实用技术与设计。
农学院:研究农学、畜牧、林业、病虫害防治,旨在推广农业技术。
医学院:尝试融合传统中医与初步的西医生理、解剖、外科知识。
学制灵活,分“预备科”(类似预科,学习基础)、“正科”(分专业深入学习,三至五年不等)。
课程除本专业外,还须修习经学、国文、骑射。
教学注重实验、实习、辩论。
图书馆收藏大量中西图书、仪器。
京师大学堂迅速成为全国新式教育的标杆和学术中心。
其次,是地方专业性大学的兴起。
在京师大学的示范和朝廷鼓励下,各地督抚、开明士绅、乃至富商巨贾,纷纷出资或奏请创办具有地方特色的高等学校:
上海(云台山):利用其作为新兴贸易港口、工商业繁盛的优势,两江总督奏设“南洋公学”(后发展为南洋大学),侧重商科、船政(航海、造船)、外语(英、荷、葡语),为蓬勃发展的海外贸易和海关培养人才。
广州:两广总督与粤商合办“岭南学堂”(后为岭南大学),因其对外交往历史悠久,侧重外国语言文学、国际商法、海关税务,并设医学院,引进西洋医学较多。
武汉(武昌):湖广总督设“两湖大学堂”,利用九省通衢、内陆中心的地位,侧重法政、师范、农学,为华中地区培养官吏和教师。
福州:闽浙总督与船政官员合办“船政学堂”(后并入福州大学堂),专攻造船工程、轮机工程、海军指挥,师资多聘自欧洲(荷、英)及留学归国人员,成为帝国海军人才的摇篮。
西安:陕甘总督设“西北大学堂”,侧重边政(研究蒙古、回部、藏事)、畜牧、矿冶,为经营西北边疆储备人才。
成都:四川总督设“四川大学堂”,侧重农学(四川盆地农业)、医药(本地药材丰富)、文史。
此外,在一些传统手工业中心或矿区,也出现了更专门的技术学校,如景德镇的“陶瓷工艺学堂”,唐山的“矿务学堂”等。
第三,是私立书院向新式学院的转型。
一些资金雄厚、眼光开阔的地方士绅或商帮,也出资将原有书院改造,或新建私立学院。
如无锡 东林书院 后裔与江南商帮合办的“东林实学书院”,徽州盐商资助的“紫阳新学书院”等。
这些私立学院规模较小,但机制灵活,往往在商科、会计、艺术等方面颇有特色。
大学遍地开,风气为之新。
短短数年间,十余所具有一定规模的高等学府在帝国主要城市矗立起来,虽然其水平参差不齐,许多仍带有旧式书院的痕迹,师资教材匮乏,但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新兴的高等教育网络。
它们打破了科举是唯一正途的旧观念,为青年学子提供了除“学而优则仕”之外,钻研科学、技术、法律、商业等专门学问的上升通道。
大学成为传播新思想、新知识、新技术的重要阵地,也是中西文化交流碰撞的前沿。
从这里走出的毕业生,逐渐充实到格致院、工部、户部、兵部、海关、驻外机构 以及新兴的工矿企业 中,成为推动帝国近代化进程的中坚力量。
然而,国内大学的创建,毕竟受限于自身学术积累和眼界。
要真正“熔铸中西,以求超胜”,还必须将目光投向那“新学”与“格致”的真正源头之一——遥远的西洋。
一股走出国门、负笈海外的“留学潮”,正在最富冒险与求知精神的青年学子心中,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