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凤接旨当日,便以惊人的效率行动起来。
她深知兵贵神速,准噶尔南路军已兵临长城,每一刻的延误都可能意味着防线的崩溃和百姓的惨遭屠戮。
北京,她并未过多耽搁,只与皇帝陈远、皇后苏婉清、贤妃柳如是等作简短辞行,交代了京营防务给副手,便点齐早已预备好的三千宣大精锐家丁骑兵(多为久经沙场的百战老卒),携带十日干粮,一人双马,轻装简从,先行出发。
她命副将周遇吉(与之前保定之战的周遇吉为同一人,已升任总兵)统领后续的两万七千步骑混编主力及炮队、辎重,随后跟进,务必在二十日内抵达宁夏镇。
她自己则率三千轻骑,如同离弦之箭,出居庸关,过宣府,沿驿道日夜兼程,向西北疾驰。
沿途不停歇,只在驿站换马。
七日后,便抵达了归化城。
她并未入城,只派人持节入城,向顺义王卜失兔(已归顺,授爵)传达命令:立即集结土默特、永谢布等部可战骑兵,听候调遣,并严密封锁阴山以北通道,防备准噶尔北路僧格部可能的南下穿插。
同时,派出信使,持皇帝和她本人的亲笔信,携带厚礼,快马加鞭送往漠北,交予喀尔喀三部首领,重申大陈的盟好之意与对抗准噶尔的重要性,警告他们勿要与僧格合作,并承诺若遭攻击,朝廷可提供有限支援。
在归化城外稍作休整一日,秦玉凤继续西行。
又经五日急行军,穿越河套平原,于九月下旬,抵达了已是风声鹤唳的宁夏镇(今银川)。
此时,后续主力尚在途中,而前线坏消息已至:亦集乃长城防线数处被突破,守军溃散,准噶尔先锋约五千骑已越过长城,在贺兰山西麓的草原上焚掠,宁夏镇外围烽火连日不绝。
镇守总兵贺人龙正收缩兵力,固守宁夏城、平罗、中卫等几个主要据点,形势岌岌可危。
秦玉凤的到来,让惶惶不安的宁夏军民精神为之一振。
她不顾疲劳,立即召集贺人龙及留守将领,听取详细军报,并亲自登上城墙,用千里镜观察贺兰山外的情况。
“贺总兵,贼军主力现在何处?兵力几何?粮草补给如何运输?”秦玉凤一连数问。
贺人龙一脸疲惫与愧疚:“禀大帅,贼军主力约三万骑,由巴图尔珲台吉亲自率领,现仍在亦集乃以西的黑河(额济纳河)下游绿洲一带集结,掳掠周边,似乎在等待后续辎重,并扫清我军残余哨所。
其先锋已抵贺兰山下。
贼军驱赶着大量牛羊随行,应是作为军粮,但其从哈密到此,千里戈壁,补给线漫长,粮草转运必不容易。
只是其骑兵迅捷,来去如风,我军哨骑难以深入探查其粮道详情。”
秦玉凤点头,这与她之前的判断相符。她立即部署:
“第一,命令甘州(张掖)、肃州(酒泉)驻军,严守城池,不得出战。
但派出所有精锐夜不收,携带火种、炸药,深入黑戈壁,寻找并袭击准噶尔军的后方粮队、牛羊群及取水点!
不必求大战,以袭扰、焚毁、下毒为主,务使其不得安宁,加重其补给压力。
此事,贺总兵,你亲自挑选最悍勇熟悉地形的边军老卒去办!”
“第二,宁夏镇全军,继续坚壁清野。
将城外百姓、粮食全部迁入城内或附近堡寨。贺兰山各隘口,加派兵力驻守,多设滚木礌石,但不得浪战。
我带来的三千骑,不入城,就在贺兰山东麓扎营,作为机动力量,随时支援各处。”
“第三,待我主力两万七千步骑及炮队到达,立即在宁夏城外择地扎下坚固大营,以步兵和火炮为核心,构筑车阵。
我们不出塞寻战,就在这里,以逸待劳,等他巴图尔来攻!”
“第四,派人联络河西走廊以南的青海蒙古和硕特部,虽其与准噶尔联姻,然未必铁板一块。
许以茶马厚利,劝其保持中立,至少不要为虎作伥。”
“第五,也是关键一步,”
秦玉凤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我要亲率一支精锐,绕道北上,做一件大事!”
众将愕然。
贺人龙急道:“大帅,您乃三军之主,岂可轻身犯险?何况北上何处?”
秦玉凤走到地图前,手指从宁夏向北,划过乌兰布和沙漠边缘,直指狼山(阴山山脉西段),然后折向西北:“我不是去找巴图尔的主力。我要去找僧格!”
“僧格?”
贺人龙更惊,“北路敌军?大帅,我军主力未至,南路大敌当前,您如何能分兵北上?且僧格麾下亦有数万骑,凶悍异常……”
“正因其凶悍,才要先打掉他!”
秦玉凤道,“巴图尔珲台吉分兵两路,意在互相呼应,使我首尾难顾。
若我能在其南路主力与我决战前,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创甚至击溃北路僧格,则巴图尔不仅失去一臂,更会震惊慌乱,其南下决心必受动摇。
而喀尔喀三部,见僧格受挫,也更不敢倒向准噶尔。”
她看着地图:“僧格新破喀尔喀某部(情报显示),正志得意满,掳掠甚多,行动必然不如我军轻便。
我只需精骑五千,一人三马,携带十日干粮及大量手雷、火药,不带辎重,不带步兵,不带重炮,就以最快的速度,从贺兰山与狼山之间的缺口悄然北上,直插漠北!
不求全歼,只求一场突如其来的狠厉打击,打掉其锐气,焚其辎重,然后立刻撤走,绝不恋战!
此行成功与否,关键在于隐蔽与速度!”
这个计划可谓大胆至极,甚至有些疯狂。
以五千轻骑,深入敌后,攻击数万敌军,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
但秦玉凤的理由也足够充分:若能成功,战略收益巨大。
贺人龙等人还想再劝,秦玉凤已摆手制止:“我意已决。
贺总兵,宁夏防务暂交于你,务必坚守到我主力抵达。
周遇吉抵达后,由他全权负责营建大营,备战巴图尔主力。
我此去,多则二十日,少则半月,必回!若……若过期不归,”
她顿了顿,声音依然坚定,“便由周遇吉接掌全军,依原计划,固守决战!”
当夜,秦玉凤从自己带来的三千家丁和宁夏镇骑兵中,精选出五千最悍勇、最耐苦战、且熟悉草原地形的骑兵。每人配三匹战马(从宁夏镇及周边紧急征调),携带炒面、肉干、奶酪,以及大量轰天雷(手抛炸弹)、火药包、火油罐。
不举旗,不鸣号,人衔枚,马裹蹄,在向导(熟悉漠北的蒙古归顺者)带领下,趁着夜色,悄然从贺兰山与狼山之间的隐秘谷道,向北疾驰而去,迅速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与群山之中。
玉凤挂帅征,奇兵袭漠北。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南路即将到来的大战时,秦玉凤却行此险着,将战场主动引向了敌人意想不到的北方。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她对战场局势的精准判断、对麾下精锐的绝对信任,以及她自己无与伦比的勇气与决断力。
五千铁骑,如同射向漠北草原的一支淬毒暗箭,其目标,直指僧格那颗因胜利而骄狂的心。
而在宁夏,留守的将士们则开始紧张地构筑工事,等待着巴图尔珲台吉主力的到来,也等待着他们主帅那场千里奔袭的惊人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