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庆行宫内的“朝堂全武行”风波,如同在已满是裂痕的南明小朝廷这具腐朽躯壳上,又狠狠踹了一脚。
首辅丁魁楚和军阀陈邦傅虽然暂时压倒了瞿式耜,逼得何腾蛟在湖广怒而不敢擅动,但他们内心的恐惧和权欲,却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们清楚地知道,与瞿、何等人的矛盾已不可调和,永历帝朱由榔虽然懦弱可欺,但毕竟是一面旗帜,万一哪天被何腾蛟“清君侧”成功,或者这面旗帜自己有了别的想法,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悖逆的念头,开始在丁魁楚、陈邦傅及其核心党羽的心中滋生——废立!
与其整日提心吊胆,担心皇帝被“忠臣”劫走或自己失势,不如换一个更听话、更容易控制的“自己人”来当皇帝!
他们看中了隆武帝朱聿键的弟弟、唐王朱聿钺。
此人同样流落两广,被丁魁楚“保护”起来,性情比永历更加懦弱昏聩,且对丁魁楚“感恩戴德”,是绝佳的傀儡人选。
计划在密室中悄然制定。
丁魁楚负责罗织罪名,制造舆论;陈邦傅掌握兵权,负责控制宫禁和肇庆防务,并在必要时执行“兵谏”。
他们甚至秘密联络了广西另一军阀焦琏,许以高官厚禄,争取其中立或支持。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如此大逆不道的阴谋,尽管极其隐秘,但依然被一些有心人察知了风声。
风声最先传到被变相软禁在家的瞿式耜耳中。
瞿式耜闻讯,如遭雷击,又惊又怒。
他虽与丁魁楚势同水火,但从未想过这些人竟敢猖狂至此,行王莽、董卓之事!
他深知,一旦废立成功,南明最后一点法统和人心也将丧失殆尽,这个朝廷就真的成了丁、陈二人的私产,覆灭在即。
瞿式耜知道自己已被严密监视,无法亲自行动。
他冒险通过绝对可靠的旧仆,将一封滴血密信,藏于竹杖之中,让一名忠心老卒扮作逃荒难民,星夜兼程,送往湖广何腾蛟处。
信中,他将丁、陈的废逆阴谋和盘托出,字字泣血,要求何腾蛟“速兴义兵,入卫天子,诛杀国贼,以全臣节!
迟则社稷倾覆,万事休矣!”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条情报渠道也在运作。
柳如是主持的大陈情报网络,早已渗透南明高层。
丁魁楚、陈邦傅的异常举动和与唐王的秘密接触,引起了潜伏细作的注意。
消息很快被整理,通过快船海路,送至南京(此时大陈情报站已南移),再由飞鸽传书,直达北京紫禁城,摆在了洪武皇帝陈远的御案之上。
陈远看着这份情报,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对侍立一旁的柳如是、新任兵部尚书赵胜道:“南明气数已尽,非亡于外敌,实亡于内贼。丁魁楚、陈邦傅,行此篡逆之事,实乃天赐良机,予我口实。”
柳如是轻声道:“陛下,此确乃良机。然则,我军新定北方,大军南征,需水师配合,粮草转运,非旦夕可成。若何腾蛟先行起兵,与丁、陈内斗,或可两败俱伤,于我更为有利。”
陈远颔首:“不错。可令南方细作,将此消息,巧妙泄露给何腾蛟在肇庆的耳目,再添一把火。
同时,传令沈廷扬,水师加紧演练,储备粮草。
命赵勇,率精锐五万,移师徐州、凤阳一线,做出南下姿态,静观其变,待其内乱,便可以‘清君侧,讨逆臣’之名,堂堂正正,跨江而击!”
权臣废立戏,丑剧掀幕时。
丁魁楚、陈邦傅的疯狂,如同在油库中玩火。
瞿式耜的密信、大陈的推波助澜、何腾蛟即将爆发的怒火,以及陈远在北方冷眼旁观的利剑,共同构成了这出亡国丑剧的复杂背景。
一场由废立阴谋引发的巨大政治风暴,即将在南明这艘破船上猛烈爆发,将其彻底撕碎。
而大陈的“清君侧”大军,已在不远处,磨亮了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