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搭好了。”
一个摸金校尉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声音里是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几乎要将理智撕碎的荒谬感。
百米深渊之上,两条浸透着阳刚气血的“缚龙索”绷得笔直,像是两道划破永恒黑暗的金色琴弦。
深渊对岸,那口万钧之重的青铜巨棺,如同一颗楔入山体的巨大獠牙,死死钉在那里,成了这座“桥梁”最狂野、最霸道的锚点。
身后,是水银长河汹涌的咆哮。
是迎宾棺苦苦支撑,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嗡鸣。
前有绝路,后有狂涛。
而现在,一条由棺材和疯子们搭起来的生路,就这么野蛮地横亘在所有人面前。
“看什么?等着水银淹过来给你们收尸吗?”
陈义冰冷的声音,击碎了墓穴中的死寂。
他的目光扫过那群面无人色的摸金校尉。
“我义字堂的兄弟,是这桥的墩。”
“你们,是过桥的客。”
“八爷……这……这怎么过?”张三爷的嘴唇剧烈哆嗦,他“然血开眼”的视野里,那两条绳索根本不是实物。
那是两道悬在无尽煞气与混沌气流之上的阳气流,深渊下的阴风一吹,随时都会断裂!
“你望气,我过桥。”
陈义的回答言简意赅,不给任何人质疑的余地。
“你负责看路,告诉我哪里是生门,哪里是死穴,剩下的,交给我们。”
他转向自己的兄弟们,声音沉凝如铁。
“换阵,‘八仙渡海’!”
“步子踩稳,气连上了,今天咱们不抬棺,抬人过去!”
“是!”
七声怒吼,整齐划一。
义字堂众人气息再变,原本外放的阳刚气焰瞬间内敛,七人之间的气机通过脚下玄妙的步点,紧密地连接在一起,浑然一体。
“张三爷,带路!”陈义厉喝。
张三爷浑身一激灵,他知道自己已无退路。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强行压下恐惧,双眼中的血光再度暴涨。
“左三右四!走‘坎’位!避开脚下三寸的‘离魂风’!”
他嘶哑地吼出第一个指令,声音仿佛被砂纸磨过。
陈义不再多言,第一个踏上了左侧的缚龙索。
他的脚尖轻点,动作看似轻盈,整个人的重心却稳如泰山。
他没有看脚下的万丈深渊,目光如炬,直视着对岸那口象征着规矩与责任的青铜巨棺。
“跟上!”
胖三一咬牙,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我操,这他妈是钢丝上跳探戈啊!回去这趟活儿必须加钱!还得加精神损失费!”
他嘴上抱怨,脚下的步法却丝毫不乱,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陈义走过的位置。
义字堂的兄弟们鱼贯而上。
八个人,踏在两条细细的绳索上,却走出了平地的感觉。
他们的呼吸、心跳、步伐,通过无形的阵法连为一体,在深渊之上,强行撑开了一道稳固的“阳气廊道”,将周围呼啸的阴风死死挡在外面。
“到你们了!”陈义头也不回地喝道。
摸金校尉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腿肚子都在疯狂打转。
“八爷……这……”
“不想死的,就跟上张三爷的口令!”
“艮位!走‘之’字步!快!煞气要涨上来了!”张三爷的吼声如同催命符。
一个年轻的摸金校尉牙一咬,心一横,学着陈义的样子也踏了上去。
“啊!”
他刚一上岸,脚下瞬间一滑,整个人立刻朝深渊坠去!
千钧一发!
跟在他身后的猴子眼神一凝,手臂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像是拎小鸡一样,硬生生将他提了回来。
“稳住心神!跟着我们的步伐走!”猴子低吼道。
那摸金校尉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稳住身形,再也不敢有丝毫分心。
就这样,一支诡异的队伍在百米深渊之上,开始了亡命行军。
张三爷以寿元为引,在混沌中窥探那一线生机。
“过三步,停一息!等‘穿心煞’过去!”
“向右并一步!踩‘震’位!”
陈义和他的义字堂兄弟,则以“八仙阵”为基,将这虚无缥缈的生机之路,强行踏成一条可以通行的阳关道!
盗墓的“望气术”和抬棺的“阵法”,在这一刻,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完美结合。
“轰隆——!”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八爷!迎宾棺撑不住了!”胖三回头看了一眼,骇然叫道。
那口百年柳木棺剧烈震颤,棺口吞吐的阳气已经变得极不稳定,汹涌的水银巨浪正一次次拍打着这道最后的防线,眼看就要崩溃。
“所有人,加速!”
陈义的声音里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队伍的速度瞬间加快。
当最后一个摸金校尉连滚带爬地踏上对岸的岩石时,所有人都虚脱般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哗啦——!”
几乎是同一时间,身后的缚龙索猛地一松。
迎宾棺的防线彻底崩溃,狂暴的水银长河瞬间吞没了他们刚刚站立的平台,狠狠撞在崖壁上,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
众人看着身后那片银色的死亡之海,后怕得冷汗直流。
再晚上片刻,他们所有人都会被吞噬得连渣都不剩。
“还没完。”
陈义的声音让瘫软的众人一个激灵。
他站在队伍的最前方,目光落在那口深深嵌入山岩的青铜巨棺上。
“桥是过来了,可咱们的‘船’还在对岸。”
张三爷挣扎着爬起来,看着那口棺材,脸上满是苦涩:“八爷,这……这棺材嵌进山里了,怕是……弄不出来了。”
“我义字堂抬出去的棺,就没有抬不回来的道理。”
陈义冷笑一声。
“张三爷,你的活儿还没干完。”
“还……还有什么?”
“给我望气!”
陈义指着那口青铜棺,一字一顿。
“我要你找出这山体岩石的‘泄气口’!冠军侯布这个局,棺椁与山脉地气相连,必然留有一个最薄弱的节点,就是它!”
张三爷一愣,随即明白了陈义的意思。
他是要……把撬山的那一套,用在撬棺材上!
他不敢怠慢,再次强催“燃血开眼”,双目死死盯住青铜棺与岩石的结合处,无数复杂的气脉在他眼中浮现、交织。
“义字堂,归位!”陈义沉声喝令。
刚刚落地的七个兄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翻身而起,以青铜巨棺为中心,再次摆开了“八仙抬棺”的阵势。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扛”,也不是“托”,而是摆出了一个准备发力的“撬”的姿势。
“找到了!”张三爷猛地伸出手指,指向棺材左下方三尺处的一块毫不起眼的岩石,“就是那里!‘惊门’转‘伤门’的节点!那是整座山煞气流转的‘结’!”
“好!”
陈义眼中精光爆射。
他将体内残存的【炎黄令】紫金龙气毫无保留地注入脚下。
“八仙归位,听我号令!”
他没有去碰棺材,而是将自己也化作了阵法的一部分,成了那根无形“杠杆”的支点。
“用咱们的规矩,告诉这位侯爷……”
陈义的声音传遍整个山洞,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到点,该上路了!”
“起——!”
一声暴喝!
义字堂七人同时发力,七股凝练到极致的阳刚之力,化作一道无形的巨力,顺着张三爷所指的那个“结”,精准无比地轰了进去!
“咔嚓——!”
一声脆响,仿佛千年寒冰碎裂。
那块被煞气浸染了千年的岩石节点,应声而碎!
“轰隆隆!”
整座山体发出痛苦的呻吟。
那口被死死钉在峭壁上的青铜巨棺,在七人的合力之下,竟被硬生生从山体中……撬了出来!
棺材带着大片的碎石,轰然坠地。
地面剧烈一震,烟尘四起。
棺材内的撞击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猛烈,一头绝世凶兽即将在里面彻底苏醒。
陈义稳稳落地,看着那口躁动不安的青铜棺,嘴角却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走吧。”
他对着身后已经彻底看傻了的摸金门众人,平静地说道。
“路,该我们自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