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璃跪倒在冰冷的石地上,颤抖的手指,几乎不敢去触碰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是林墨哥。绝对不会错。那道眉心习惯性微蹙的纹路,那道掌心的焦黑疤痕,还有那种即便在毫无知觉状态下,也隐隐透出的、令人心安的沉稳气息……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这里距离龙门山,距离昆仑山基地有多远?他是怎么在那种毁天灭地的能量爆发和空间切割中活下来的?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深藏地下、仿佛与世隔绝的古老石室里?
无数疑问像沸腾的气泡,在她冻僵的大脑里翻涌。
恐惧让她想缩回手——万一……万一触碰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呢?
但更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
她伸出冰冷僵硬、布满细小伤口的手指,极其轻缓地,探向林墨的颈侧。
肌肤冰凉,触感却并非死寂的僵硬,而是带着一丝微弱的……弹性?
指尖下,几乎难以察觉地……
他还活着!
冰璃猛地抽回手,捂住自己的嘴,防止呜咽声惊扰到这死寂的石室。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砸落在石地上,晕开深色的水迹。
活着!林墨哥还活着!
狂喜如同岩浆冲上头顶,但瞬间又被更深的担忧压了下去。这脉搏太微弱了,微弱到仿佛随时会断掉。他的脸色惨白得吓人,呼吸浅得几乎看不到胸口起伏,整个人如同风中残烛,生命之火黯淡到极点。
“林墨哥……林墨哥!”冰璃顾不上许多,跪坐到他身边,轻轻摇晃他的肩膀,声音带着哭腔,“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冰璃啊!”
毫无反应。
林墨依旧垂着头,双目紧闭,仿佛沉浸在最深沉的、无法唤醒的梦魇之中。只有颈侧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脉搏,证明着他尚未离去。
冰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哭和喊叫没用,她现在是他唯一的希望。
她首先检查林墨身上的伤势。外伤看起来并不算特别严重(相较于他可能经历的能量冲击而言),只有一些轻微的划伤和淤青。但冰璃知道,林墨真正的伤在灵魂和概念层面,是她肉眼和普通感知无法探查的。
当务之急,是维持住他这缕微弱的生机。
她环顾石室。除了中央那个干涸的古老池子和池壁上的符文,这里空无一物,没有任何食物、药品或现代医疗设备。
她的目光落回到那个池子上。池壁上那些古朴的符文阵列,正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能量波动,那波动似乎与林墨身上残存的、极其微弱的“不周”意境和地脉共鸣,隐隐呼应。
难道……是这个古老的阵法,在林墨濒死之际,以某种方式“接引”或“保护”了他?甚至可能是它维持住了林墨最后一丝生机?
冰璃不懂这些古老的阵法原理,但她记得陈老讲过,一些上古遗迹的阵法,有时能汇聚地气,滋养伤者,甚至封存濒死之人的一线生机。
必须试试。
她小心翼翼地将林墨的身体放平,让他更靠近那个干涸的池子,尽量处于符文阵列能量波动的中心区域。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盘膝坐在池子另一侧。她需要做两件事:第一,尝试激活或者至少增强这个古老阵法对林墨的滋养效果;第二,她自己也需要恢复,寒气早已耗尽,身体多处冻伤和擦伤,又冷又饿,精神力也到了极限。
她闭上眼,尝试调动体内那几乎枯竭的寒气。没有《寒脉凝冰诀》的复杂运转,只是最简单地,将意念沉入丹田,感受那一点几乎熄灭的冰核。
寒冷。极致的寒冷从内而外弥漫开来,让她本就冻僵的身体忍不住剧烈颤抖。但她咬紧牙关,坚持着。
慢慢地,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气,如同冬眠后苏醒的幼蛇,极其缓慢地从冰核中滋生出来。这丝寒气太微弱了,甚至无法在体表形成冰晶。
冰璃没有用它来温暖自己,而是引导着这丝新生的、纯净的寒气,小心翼翼地,探向池壁那些古老的符文。
她的寒气,本质是“冰”,是“水”的固态与极致,蕴含着“凛冬”的意志。而这些古老符文,给她的感觉,是“土”,是“山”,是“大地”的厚重与承载。
冰与土,看似相克,但在某些古老的平衡中,或许也能相生?比如冻土保护种子,寒冰塑造山川?
她不知道,只能凭直觉尝试。
那丝微弱的寒气,轻轻触碰上最近的一个符文。
嗡——
仿佛沉睡的琴弦被轻轻拨动。
池壁上,那个被触碰的符文,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紧接着,周围几个相关联的符文也依次泛起暗淡的光泽,如同星链被依次点亮!
一股比之前清晰了数倍的、温暖而浑厚的能量波动,从池子中心弥漫开来!那波动并不炽热,却带着一种大地深处般的包容与滋养感,缓缓笼罩向躺在池边的林墨,也波及到了冰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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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璃心中一喜,有效!
她不敢中断,继续维持着那丝寒气的输出,如同用一根细针,小心翼翼地拨动着这古老阵法的“琴弦”,让它发出更稳定、更持续的“乐音”。
温暖的能量如同潺潺溪流,浸润着她冻僵的四肢百骸,驱散着刺骨的寒意,也让身上伤处的疼痛缓解了许多。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几乎枯竭的精神力,在这股温和能量的滋养下,竟然也在极其缓慢地恢复!
而林墨那边,效果似乎更为明显。他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极淡极淡的血色,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比刚才稍微明显了一点点,颈侧的脉搏,也似乎……有力了那么一丝丝?
太好了!这个阵法真的有用!
冰璃几乎要喜极而泣。她不敢有丝毫松懈,全神贯注地维持着那丝寒气与阵法的连接,如同一个最耐心的守护者。
时间在寂静的石室中流淌。冰璃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更久。她全副心神都沉浸在维持阵法和对林墨状态的关注上,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疲惫,忘记了外界的毁灭与自身的绝境。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再次快要支撑不住,那丝寒气也开始不稳定地摇曳时——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细不可闻的呻吟,从林墨口中逸出。
冰璃猛地睁开眼睛,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她看到,林墨那一直紧蹙的眉头,似乎极其艰难地、微微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仿佛用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了一道缝隙。
那双曾经明亮锐利、如今却暗淡涣散、布满血丝的眼眸,茫然地、没有焦距地,望着石室上方黑暗的穹顶。
“林……林墨哥?”冰璃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她凑近一些,生怕惊扰到他,“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感觉怎么样?”
林墨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聚焦,落在冰璃满是泪痕和担忧的小脸上。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气若游丝的、嘶哑的喘息。
“水……水……”冰璃立刻明白过来,他需要水分!他一定脱水严重!
可这石室里,除了那个干涸的池子,哪里有水?
冰璃急中生智,她看了看自己冻得发红、还带着伤口的手指,又看了看池壁上那些散发着温润能量的符文。
她一咬牙,将手指放到唇边,用力咬破指尖!
殷红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她不是要用自己的血喂林墨——那太不卫生而且诡异。她将渗血的手指,轻轻按在池壁一个散发着温暖能量的符文上。
然后,她再次调动起恢复了一点的寒气,以及全部的精神意念,不是去“拨动”阵法,而是去“祈求”和“引导”。
血为引,寒为媒,念为桥。
这一次,池壁上的符文阵列,亮起的不是温润的黄光,而是泛起了一层极其稀薄的、水蓝色的氤氲光泽!
紧接着,在冰璃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干涸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池底中心,坚硬的石质表面,竟然极其缓慢地……沁出了一小汪清澈的、散发着淡淡灵气的液体!
不是泉水涌出,更像是石头本身在阵法力量下,析出了最精纯的“水精”!
虽然只有浅浅一小洼,但对于濒死的林墨来说,无异于救命甘霖!
冰璃小心翼翼地将林墨的头扶起一些,用手捧起那点珍贵的液体,一点一点,喂入他干裂的嘴唇。
林墨本能地吞咽着。每吞咽一口,他脸上的死灰色似乎就褪去一分,涣散的眼神也凝聚了一丝神采。
喂完那小洼液体,冰璃自己也几乎虚脱,但她不敢休息,紧紧盯着林墨。
又过了好一会儿,林墨的呼吸终于变得清晰而绵长了一些,虽然依旧虚弱。他再次尝试开口,这一次,声音虽然嘶哑微弱,却总算能听清了:
“……冰……璃……?”
“是我!林墨哥!是我!”冰璃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这次是纯粹的喜悦,“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林墨似乎想抬手,但手臂只是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根本抬不起来。他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和深切的疲惫,目光缓缓扫过这陌生的石室,最后又落回冰璃脸上。
“……这……是哪里?你……怎么……苏婉……罗盘……基地……”他的问题断断续续,每一个词都仿佛用尽了力气,眼神中充满了急切的询问和深藏的恐惧。
冰璃的心狠狠一揪。她知道,必须告诉他真相,但不能刺激到他刚刚恢复一点的脆弱状态。
她握住林墨冰凉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将龙门山最后的剧变、林墨引导“卵”核能量爆发、“逻辑之癌”的“断界”、“熔铸”部队的抢夺、基地被吞噬、罗盘最后的通讯、自己在地下河的逃生、以及在这个古老石室发现他的经过,用最简练的语言,尽可能客观地讲述了一遍。
她省略了许多细节,尤其是苏婉可能的情况,以及她自己一路的惊险和绝望。
但即便只是这些,也足以让林墨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闭上了眼睛,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冲击。良久,他才重新睁开眼,那双恢复了一些神采的眼眸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悲恸,以及……一丝强行凝聚的、如同灰烬余火般的意志。
“……苏婉……还在‘卵’里……”他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罗盘……基地……没了……”
冰璃用力点头,眼泪又掉下来:“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这个地方……这个阵法好像能帮你恢复,但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外面……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
林墨沉默着,目光再次投向石室中央那个干涸的池子,以及池壁上那些古老而神秘的符文。
他似乎在感受着什么,感应着什么。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用尽全身力气般,说出了醒来后最完整的一句话:
“……这里……是……上古……‘地脉安魂殿’的……残迹……”
“……阵法……借的是……昆仑祖脉……最深处……一缕……游离的……‘地乳灵机’……”
“……它……救了我……但……灵机……快要……耗尽了……”
他看向冰璃,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决绝:
“……冰璃……我们……时间……不多了……”
“必须在……灵机耗尽前……找到……出去的路……或者……”
“……唤醒……这‘安魂殿’……真正的……‘守护’……”
(第27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