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安魂殿……残迹……”
“地乳灵机……快要耗尽了……”
林墨的话像冰冷的石头，砸在冰璃刚刚升起的希望上。她看着池底那浅浅一洼、已经不再增加的灵液，又看看池壁上光芒比刚才明显黯淡了一些的符文，心一点点沉下去。
原来这救命稻草，是有时限的。
“灵机耗尽……会怎样？”冰璃声音干涩。
林墨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应，片刻后才艰难地回答：“阵法停转……滋养中断……我现在的状态……撑不过……半天……”
半天！
冰璃的手指瞬间冰凉。半天时间，要在这完全陌生、深埋地下的古老遗迹里，找到出路，或者唤醒什么“守护”？
她看向林墨，他依旧虚弱得连坐起来都困难，脸色因为刚才的激动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
“林墨哥，你别说话了，先休息，保存体力。”冰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来想办法。你告诉我，这个‘安魂殿’……大概是什么样的地方？你说的‘守护’，又是指什么？”
林墨喘息了几下，才缓缓道：“上古……先民……祭祀大地、安抚地脉、收敛英魂之地……通常建于地脉节点之上，有阵法守护，能汇聚地气，庇护生者，安息亡魂……‘守护’……可能是残留的阵法之灵，也可能是……殿中供奉的‘地只’遗念……或者……”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殿中……沉眠的……先民英魂……”
冰璃听得心头微凛。地只遗念？先民英魂？听起来就不是好相处的东西。但现在，这似乎是唯一的希望。
“唤醒它们……需要什么？特定的仪式？祭品？还是……”冰璃问。
“……不知道……”林墨摇头，眼中也充满迷茫，“我对上古传承……所知有限……‘地脉安魂殿’……也只在古老残卷中见过只言片语……每个殿的规制、阵法、供奉……可能都不同……”
线索又断了。冰璃感到一阵无力。
但她不能放弃。她再次仔细打量起这个石室。刚才只关注林墨和池子，现在才注意到石室四壁那些模糊的壁画。
她拿起掉落在地上的照明冰晶（光芒已经十分微弱），忍着寒气几乎耗尽带来的头晕，凑近岩壁，仔细观看。
壁画风格粗犷，用简单的线条和矿物颜料描绘。第一幅似乎是先民跪拜一座巍峨的山峰，山峰中有光芒垂下。第二幅是先民与一些巨大的、奇形怪状的生物战斗。第三幅是战斗后，死伤遍地，幸存者将死者抬入一个山洞（洞口的形状，似乎和这石室入口有点像？）。第四幅是山洞内，光芒亮起，死者身上飘出光点，融入岩壁……
“林墨哥，你看这些壁画！”冰璃像发现了新大陆，“好像画的就是这个‘安魂殿’的来历！是先民祭祀山神，然后战斗，战死者被抬进来，然后……灵魂被安息在这里？”
林墨顺着她指的方向，努力看去，看了许久，才缓缓点头：“……有可能……按壁画……‘唤醒’的关键……或许与……‘祭祀’……或‘英魂’本身……有关……”
“祭祀……”冰璃咀嚼着这个词，“需要祭品吗？我们有什么能当祭品的？”她看了看自己，除了几件破烂衣服和一点寒气，一无所有。难道……
“不……是……活祭……”林墨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立刻否定，“上古正统祭祀……多是以……心血为引，意念为桥……沟通地只……或……告慰英灵……是精神的共鸣……而非血肉……”
精神共鸣？告慰英灵？
冰璃看向壁画上那些战死先民的简略形象，又看看这空荡荡、唯有池子散发微光的石室。那些“英魂”，真的还在这里吗？如果还在，要如何“告慰”？如何“共鸣”？
她忽然想起之前，自己以血为引，以寒气为媒，成功引动池子阵法析出“地乳灵液”的过程。那算不算一种……小型的、本能的“祭祀”或“共鸣”？
“林墨哥，我刚才……”她把自己的尝试过程说了一遍。
林墨听完，黯淡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微光：“……你的血……蕴含‘凛冬’意志与昆仑生机……你的寒气……是纯粹的水行变体……与地脉之‘土’……确有相生之机……你无意中……可能……触动了阵法……最表层的……‘回应’……”
他顿了顿，似乎在凝聚精神思考：“……若要更深层唤醒……可能需要……更完整的……‘祭祀之仪’……或……与殿中残留的……‘集体意念’……达成……共鸣……”
集体意念？是指那些战死先民共同的精神残留吗？
冰璃感到一阵头疼。这太玄乎了。她连自己的意念都控制不好，怎么去和几千甚至上万年前的古人集体意念共鸣？
就在这时，池壁上的符文光芒，又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分！那洼浅浅的灵液，甚至开始以极缓慢的速度……减少！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重新吸收回池底！
灵机消耗在加速！
“没时间了！”冰璃心急如焚，看着林墨越来越差的脸色，她一咬牙，“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林墨哥，你告诉我，大概的‘祭祀之仪’是什么样的？或者，怎么集中精神去感应‘集体意念’？我来试试！”
林墨看着她焦急而决绝的小脸，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有歉意，有欣慰，更多的是一种托付的沉重。
“……集中精神……感应这石室中……最古老、最沉静的……意念波动……忽略能量……寻找……‘情绪’与‘记忆’的……残响……”
“……想象你……也是壁画中的……一员……感受他们的……英勇、牺牲、眷恋、以及……对大地安宁的……期盼……”
“……用心念……去‘诉说’……去‘告慰’……去‘祈求’……”
冰璃用力点头，将林墨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她盘膝坐到池子对面，正对着那些壁画。将最后一点照明冰晶放在身前，光芒已经微弱到只能照亮她的脸。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因恐惧和焦急而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
感应古老意念……感受英勇牺牲……诉说告慰祈求……
她努力回想壁画上那些简单的线条，想象他们面对巨兽时的恐惧与勇敢，想象他们失去战友时的悲伤，想象他们将同伴送入这洞穴时的虔诚与希望……
渐渐地，她感觉自己真的“沉浸”了进去。不是因为她的精神力有多强，而是因为此刻她的处境——孤独、绝望、为守护重要之人而拼尽全力——与壁画中那些先民的处境，竟有了一丝跨越时空的微妙共鸣。
她不再刻意去“想”什么，而是任由自己的情绪流淌。
害怕失去林墨的恐惧，对苏婉、罗盘下落的担忧，对龙门山毁灭的无力，对昆仑山家园的眷恋，以及……那一点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的、微弱的希望。
这些复杂的情绪，混合着她纯净的“凛冬”意志和对昆仑山的归属感，如同无声的溪流，从她身上散发开来，在这寂静的石室中弥漫。
起初，什么都没有发生。
石室依旧死寂，只有池子符文明灭的微光和两人微弱的呼吸。
但冰璃没有放弃，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任由情绪流淌，用心去“倾听”这石室的“声音”。
渐渐地，她仿佛……真的“听”到了什么。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极其模糊、极其遥远的……“回响”。
像是无数人低沉的叹息，像是战鼓余韵的震颤，像是泥土深处根须生长的微响，又像是山风穿过古老洞穴的呜咽……
这些“回响”起初杂乱无章，但随着冰璃情绪的持续浸染，它们似乎开始缓慢地……“汇聚”。
汇聚向她，汇聚向她身前那点微弱的冰晶光芒，也汇聚向池子边濒死的林墨——尤其是林墨身上，那股与大地紧密相连的、“不周之重”的沉静意境，仿佛对这些“回响”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池壁上的符文，光芒不再继续黯淡，反而开始以一种缓慢而稳定的频率，明暗交替，仿佛沉睡的心脏被注入了微弱的电流，开始了缓慢的搏动。
池底那洼灵液，减少的速度也停止了。
有效果了！
冰璃心中振奋，更加专注地沉浸其中。
她没有看到，在她身后，那些壁画上模糊的先民形象，在冰晶极其微弱的光芒映照下，似乎……极其短暂地……“活”
不是真的动，而是壁画线条的色泽，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流转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晕。
而石室四周的岩壁，也开始渗出点点极其微弱的、土黄色的光粒，如同夏夜的萤火虫，缓慢地飘向池子中央，飘向林墨的身体，融入他破损的经脉和枯竭的丹田。
林墨的身体，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快速转动，仿佛在做着什么激烈的梦。他眉心的那道习惯性皱褶，却缓缓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与大地融为一体的宁静。
他颈侧的脉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有力、平稳起来。
冰璃全心沉浸，没有察觉这些细微的变化。她只是感觉，自己与这片石室、与这些古老“回响”的连接，越来越深，越来越清晰。
她甚至开始“看”到一些破碎的画面：
身穿兽皮、手持石矛的先民，在风雪中与庞大的冰原巨兽搏杀……
同伴倒下时，那不甘而眷恋的眼神……
幸存者将冰冷的遗体抬入温暖的洞穴，唱着古老苍凉的安魂曲……
洞穴深处，大地回应了他们的祈求，光芒亮起，抚慰亡魂，庇佑生者……
这些画面一闪而逝，却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让冰璃泪流满面。
她明白了。
而现在，她和林墨，这两个来自后世、同样在为守护而战、同样濒临绝境的人，无意中契合了这份古老的契约。
他们的“存在”，他们身上所带的昆仑山印记（林墨的国运地脉共鸣，冰璃的凛冬昆仑归属），他们此刻绝境中的祈求与坚守……成为了唤醒这残破殿堂最后一丝守护之力的“钥匙”。
冰璃心中又悲又喜。她刚想尝试用更清晰的意念去“祈求”这守护之力帮助林墨恢复、指引他们出路——
异变陡生！
石室深处，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黑暗角落，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
仿佛空间本身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揉皱！
紧接着，一道边缘闪烁着不稳定七彩光芒、内部漆黑如墨的、狭长的空间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凭空撕裂了石室的岩壁，出现在那里！
一股冰璃无比熟悉的、混合着“悖论”、“混乱”、“终末”一丝微弱却让她灵魂颤栗的、属于苏婉的气息的狂暴乱流，从裂缝中喷涌而出！
这乱流与石室中刚刚汇聚起来的、温和厚重的“安魂殿”守护意念和地脉灵机，轰然对撞！
石室剧烈震动！岩壁簌簌落下尘土！池子中的符文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冰璃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震得心神剧荡，从那种深沉的共鸣状态中脱离出来，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她惊恐地看向那道空间裂缝，又看向依旧在池边、身体因这冲击而再次剧烈颤抖、脸上血色迅速褪去的林墨！
这裂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龙门山那边“卵”核的混乱爆发，或者“逻辑之癌”与“熔铸”的战斗，撕开了空间，意外连接到了这个深藏地下的古老遗迹？
那裂缝中传来的苏婉气息……
难道苏婉姐姐……也被卷入了空间乱流，甚至可能……就在这道裂缝连接的某个地方？！
冰璃的心彻底乱了。
而更让她绝望的是，随着这道混乱裂缝的出现和能量冲击，石室中刚刚被唤醒的、温和的“安魂殿”守护之力，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和“污染”得不稳定、躁动，甚至……隐隐透出一股被“亵渎”
池壁上的符文光芒变得刺眼而危险，不再温和滋养，反而开始排斥和压制林墨身上那与裂缝混乱气息隐隐相连的“熔铸之瞳”印记残响和“悖论”沾染！
林墨闷哼一声，刚刚好转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嘴角再次溢出鲜血！
冰璃看着那道喷涌混乱的裂缝，看着光芒变得危险狂暴的池子，看着再次濒危的林墨……
前有虎（混乱裂缝），后有狼（暴走的地脉灵机），真正的……
（第27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