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老巴尔嘱咐孙子在家待着别乱跑,然后便领着博尔出了村子,朝着村外那片茂密的林子走去。
午后的阳光略微毒辣,林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的鸟鸣。
老巴尔虽然年纪大了,但腿脚还算利索,走在前面带路,不时用手中的木棍拨开挡路的灌木和杂草。
“就是前面那片林子了。”
老巴尔指了指前方一片略显稀疏的桦树林。
“那姑娘就是在林子深处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吊的。当时是村里的猎户发现的,尸体都……唉,不说了。”
博尔点点头,跟随着老巴尔走进了那片林子。
林子里空气潮湿,带着落叶腐烂的气息。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老巴尔在一棵树干扭曲、枝干低垂的老桦树前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棵。”
老巴尔指了指那棵歪脖子树,语气有些沉重。
“当时绳子还挂在上面,尸体就垂在那里,舌头伸得老长,眼睛都没闭上,唉,造孽啊。”
博尔走上前,仔细打量着这棵树。
树干上确实有一道浅浅的勒痕,但经过两个月的风吹雨打,已经几乎看不出来了。
地上也没有任何血迹或者挣扎的痕迹,只有厚厚的落叶和偶尔冒出的蘑菇。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树,同时保持着血条视野的开启状态。
然而,无论他怎么搜寻,视野中都没有出现任何代表着生命或亡灵存在的红色标记。
整个林子,除了几只普通的松鼠和鸟雀,连一只稍微大点的野兽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幽魂了。
“奇怪……”
博尔低声自语。
按理说,如果那姑娘真的化作了幽魂,应该会徘徊在死亡地点附近,或者至少留下一些痕迹,但这里,干净得有些反常。
“村长,您确定是这棵树?”
博尔再次确认。
老巴尔肯定地点点头。
“错不了。当时村里来了好几个人,都看到了。那姑娘穿的是件白色的裙子,特别显眼,就挂在树枝上晃荡,唉,那场景,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瘆得慌。”
博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既然死亡地点确认无误,但幽魂却不在这里,那它可能会去的地方,就只剩下一个了埋骨之地。
“村长,那乱葬岗在哪里?能带我去看看吗?”
博尔问道。
老巴尔叹了口气。
“行吧,跟我来。乱葬岗在林子更深处,平时村里人都不太敢去,只有埋人的时候才会去。”
两人继续前行,穿过更加茂密的灌木丛,脚下的路也越来越不明显。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眼前壑然开朗,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
空地上,散落着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土包,有些上面长满了杂草,有些则相对新鲜,还能看到新翻的泥土。
这就是木头村的乱葬岗,埋葬那些无亲无故、或者死因不祥的外来者的地方。
“到了,就是这里。”
老巴尔指了指空地边缘一个相对较新的土包。
“那姑娘就埋在这儿。当时村里几个民兵一起挖的坑,我还亲手给她盖了土。”
博尔走上前,蹲下身,仔细检查这个坟墓。
土包很普通,没有墓碑,也没有任何祭祀的痕迹。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泥土上,感受着其中的温度和湿度。
没有异常,没有阴冷的气息,也没有那种亡灵生物特有的、令人不适的能量波动。
博尔的血条视野,扫视整个乱葬岗。
依旧什么都没有。
没有幽魂,没有邪祟,甚至连一只稍微大点的虫子都没有。
整个乱葬岗,安静得有些诡异,但偏偏又干净得令人困惑。
“不对啊!”
博尔皱起眉头,喃喃自语。
“如果真是那姑娘的幽魂在作崇,它应该会徘徊在死亡地点或者埋骨之地才对。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看向老巴尔。
“村长,您确定这就是埋葬那姑娘的地方?没有记错?”
老巴尔被问得一愣,随即有些不满地说道。
“这还能记错?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记性还没那么差!当时是我带着几个民兵,亲手柄她埋在这儿的!你要不信,可以去问问其他人!”
博尔见老巴尔有些激动,连忙安抚道。
“我不是怀疑您,只是这情况有些不对劲。按理说,如果真是幽魂作崇,这里或者那棵树上,应该会留下一些痕迹才对。但现在,两个地方都干干净净的。”
老巴尔听了,脸色也有些变了。
“你的意思是,那哭声,不是那姑娘的幽魂?”
博尔摇摇头。
“不确定。也有可能是幽魂附在了别的东西上,或者根本就不是幽魂。”
他思索了一下,决定换一个调查方向。
“村长,咱们去找村西头的寡妇玛莎问问吧。她是第一个听到哭声的人,或许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
老巴尔点点头。
“行,玛莎家离这儿不远,咱们这就去。”
两人离开乱葬岗,重新穿过林子,朝着村西头走去。
博尔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梳理着已知的信息。
哭声像女人,凄厉,持续一周。
没有外伤的牲畜死亡。
死亡地点和埋骨之地都没有幽魂痕迹。
之前的冒险者无功而返。
这些线索,似乎指向了一个不太乐观的可能性。
那哭声,可能不是幽魂,而是某种更复杂、更隐蔽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他现在还毫无头绪。
“幽魂不应该白天的时候附身在某些东西上面的吗?比如树、石头、或者遗物之类的?”
博尔在心里嘀咕着。
“怎么死活没见到啊?难道是我判断错了?不是幽魂?”
“如果不是好对付的幽魂,自己得脚底抹油立马跑了。”
他摇了摇头,暂时压下心中的困惑。
或许,寡妇玛莎能提供一些新的线索。
毕竟,她是第一个目击者,也是受哭声影响最深的人之一。
离开乱葬岗,博尔和老巴尔沿着村子外围的小路,朝着村西头走去。
木头村的房屋大多低矮简陋,用粗糙的原木和灰泥搭建,屋顶覆盖着茅草或木板。
越往西走,房屋越稀疏,环境也越显荒凉。
很快,老巴尔在一栋看起来格外破旧的小木屋前停下了脚步。
这栋木屋比周围的房子还要小上一圈,外墙的木板已经发黑,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裂缝,用泥巴和稻草勉强糊住。
屋顶的茅草稀稀疏疏,有几处明显塌陷,用破旧的油毡和木板临时修补过。
门前的小院子没有栅栏,只有几块随意摆放的石头充当边界。
院子的一角堆着一些干柴和杂物,看起来很久没有整理了。
最引人注目的是,木屋的后院用干草和树枝搭建了一个简陋的棚子,棚子四周用黑色的粗布围住,只在顶部留了一些缝隙透气。
站在门外,都能闻到从里面飘出来的、混合了潮湿、霉味和某种菌类特有气息的味道。
“这是玛莎家。”
老巴尔指了指那栋小木屋,语气中带着一丝同情。
“她丈夫三年前进灰森林打猎,遇到了狼群,再也没回来。家里就剩她一个人,靠在后院培育一些蘑菇,卖给镇上的商贩勉强糊口。日子过得,唉,不容易啊。”
博尔点点头,目光扫过那破旧的木屋和潮湿的后院。
在这种阴暗潮湿的环境中培育蘑菇,确实是个不错的生计,但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对人的健康肯定不利。
两人走到门前。
门是开着的,只挂着一块洗得发白的布帘,用来挡蚊虫。
通过布帘的缝隙,能看到屋内昏暗的光线,以及一个模糊的、正在忙碌的身影。
屋内传来细微的、象是翻动什么东西的沙沙声,还有偶尔的、压抑的咳嗽声。
老巴尔没有贸然进去,而是伸手拉动了挂在门框旁的一根细绳。
细绳的另一端连着屋内的一串小铃铛,发出清脆的“丁铃”声。
“玛莎!是我,老巴尔!我带了个冒险者来,想问问你关于那哭声的事!”
老巴尔提高声音喊道。
屋内翻动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布帘被掀开,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寡妇玛莎看起来大约三十出头,但生活的艰辛和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粗布长裙,腰间系着一条同样破旧的围裙,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脸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眼窝深陷,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嘴唇也有些干裂。
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她的眼睛,却出奇地明亮,带着一种倔强和警剔,在博尔身上快速扫过,然后才看向老巴尔,声音有些沙哑。
“村长,您来了。这位是?”
“这是从冒险者协会来的博尔先生,专门来调查那哭声的。”
老巴尔介绍道。
“他想问问你,当时听到哭声的具体情况。”
玛莎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了门口。
“进来吧,屋里有点乱。”
博尔跟着老巴尔走进屋内。
屋子很小,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户透进些许阳光。
屋内陈设简陋,一张木桌,两把椅子,一个简陋的灶台,角落里堆着一些杂物和晾晒的蘑菇。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蘑菇特有的气味。
玛莎走到桌边,用袖子擦了擦椅子,示意两人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双手不安地绞着围裙。
“村长,博尔先生,你们想问什么?”
博尔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环顾了一下屋内,目光在那些晾晒的蘑菇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看向玛莎,声音温和但直接。
“玛莎女士,听说您是第一个听到那哭声的人。能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吗?比如具体时间、声音的方向、还有您有没有看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