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了也是码正文了)
(有灵感,但不多)
观景车厢内静得出奇。
只有帕姆拿着吸尘器在角落发出规律的嗡嗡声,阳光通过全景玻璃,洒在墨尔斯苍白的侧脸上。
他坐在靠窗的软椅上,纯白的眼眸望着窗外秘托邦淡紫色的天空,一动不动。
“所以,”碧空趴在椅背上,试图捕捉他的视线,“你和那个冷冰冰的机器人教主……真的就只是喝茶?”
“恩。”墨尔斯应了一声。
“聊了整整一晚上帕?”
“恩。”
“聊什么了帕?”帕姆推着吸尘器路过,耳朵竖了起来。
“……茶的味道。”
这个回答过于敷衍,连向来沉稳的文森特都抬了抬眼。
朵莉可的手指在琴键上方悬停,碧空抱着数据板欲言又止。
文森特推了推眼镜:“墨尔斯先生,如果有什么困难,列车组永远是你可以信赖的同伴。”
“我知道。”墨尔斯的声音轻得象叹息,“谢谢。”
气氛微妙地凝滞了。
大家都看得出他在隐瞒什么——那场持续整夜的静默对话,绝不可能只是品茶。
但墨尔斯周身散发着一种“请勿靠近”的气息,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浓郁。
朵莉可端着咖啡走过来,打破了沉默:“既然墨尔斯需要休息,那我们几个就按原计划行动吧。”
她看向墨尔斯:“你就好好休息,帕姆会照顾你的。”
帕姆挺起胸膛:“放心交给我帕!”
墨尔斯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众人陆续离开观景车厢。
朵莉可在门口尤豫了一下,回头看了墨尔斯一眼,那双纯白眼眸依然望着窗外,仿佛灵魂已经飘向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门轻轻合上。
帕姆开始认真地擦拭茶几,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阿基维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车厢另一端的吧台后,正慢悠悠地擦拭一个玻璃杯。
几分钟后,帕姆的吸尘器突然卡住了。
“咦?奇怪帕……”帕姆蹲下来检查,“刚才还好好的……”
阿基维利从吧台后走出来:“我看看。”
他蹲在帕姆旁边,手指在吸尘器外壳上随意敲了两下。
一道极其微弱的金色光晕一闪而过。
吸尘器恢复了运转。
“好了。”阿基维利站起身。
“谢谢阿基维利乘客帕!”帕姆高兴地推着吸尘器继续工作,但刚推了两步,轮子突然脱落了一个。
“啊呀!”
“这个也坏了啊。”阿基维利摸着下巴,“帕姆,工具间有备用的轮子吗?”
“有的帕!我这就去拿!”
帕姆匆匆跑向车厢尾部。
门关上的瞬间,阿基维利抬手,指尖在空气中轻轻一划。
一道淡金色的、仿佛由无数细小星尘构成的屏障无声展开,将整个观景车厢包裹起来。
外界的声音消失了,连光线都变得柔和了几分。
墨尔斯终于转过了头。
阿基维利走到他对面的椅子坐下,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袋薯条,撕开,递过去一根。
墨尔斯没有接。
阿基维利也不在意,自己把那根薯条吃了,咔嚓咔嚓。
“你知道,”他开口,声音里带着惯常的那种懒散笑意。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不是指这次,是指第一次——你差点把我捅了个对穿。”
墨尔斯纯白的眼眸终于聚焦在他脸上。
“那时候你还不叫墨尔斯。”阿基维利又拿出一根薯条,但没有吃,只是在指尖转着。
“你叫……嗯,我想想,萨伦特?不对,那是更早的命名方式,反正那时候你有个挺响亮的代号,具体我忘了。”
“你在说什么。”
墨尔斯的声音很冷。
“说你的前世。”
阿基维利笑了,“或者说,前前前世,反正你轮回挺多次的,墨尔斯·k·埃里博斯,哦,对了,‘k’——你喜欢这个字母吗?我挑的。”
车厢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墨尔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微抽动了一下。
“别紧张。”
阿基维利把薯条放进嘴里。
“我又不会吃了你,虽然你闻起来确实很香……不对,跑题了,说正事。”
他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身体前倾,那双总是漫不经心的眼睛里,此刻浮现出一种墨尔斯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东西。
“虚数之树不喜欢‘可能性’。”阿基维利说。
“‘树’要的是确定的枝杈,清淅的脉络,可预测的生长。
但你——你是从‘海’里漂过来的异物。一团没有固定型状、没有确定未来的‘概率云’。”
“树本能地想要消化你,它把‘隐秘’命途象一张网一样撒向你,想把你固定下来,定义下来,变成它枝干上一个可以理解的节点,一旦你完全接受‘隐秘’,你就被消化了,游戏结束。”
墨尔斯面无表情:“这些因斯罗蒙已经告诉我了。”
“但他没告诉你的,或者你们都不知道的是——”阿基维利歪了歪头。
“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他伸出手,开始一根一根地数手指。
“第一次,你几乎在抵达‘树’的瞬间就被标记,三天成神,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快被消化干净了,我不得不把你从神位上硬拽下来,删掉所有记忆和因果重开。”
“第二次,你挣扎得久一点,但最后选择了主动沉入‘隐秘’的静默,那种‘存在静止’的状态和成神没区别,都是可能性的死亡……”
“末王——哦,就是逆时间行走的那个——他从未来回到那个时间点,把你从静默里炸了出来。”
“第三次,你发现了‘秩序’的力量,试图用它对抗‘隐秘’,结果两种命途在你体内打架,差点引发局域性现实崩溃,这次我和末王一起出手才把你稳住。”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阿基维利的手指已经不够用了。
他耸耸肩:“反正很多次,每一次,你都会以不同的形态、不同的名字、不同的方式,重新被‘树’捕捉、标记、然后走向某个版本的终结。”
“有时候你根本不知道真相,稀里糊涂就快死了,有时候你知道一点,但知道得越多,反而越绝望。”
他的语气很轻松,就象在讲述一个有趣的实验。
“直到这一次。”阿基维利看向墨尔斯,“‘k’。第十一次,我们——我和末王——商量了一下,觉得也许该换个策略,以前我们介入得太明显,要么强行打断,要么直接重置,但这次我们想……也许该让你自己挣扎一下。”
“所以你们做了手脚。”墨尔斯的声音干涩。
“一点点。”阿基维利比了个“很小”的手势,“末王从未来给你捎了点‘提示’,埋在你意识深处。”
“我则在你出生的星系附近‘开拓’了一条小小的迁跃路径——这样你迷路的时候,会偶然撞进那场偶象大赛。”
“阿哈也是你们安排的?”墨尔斯问。
“哦,那个乐子神是自己闻着味儿来的。”
阿基维利笑了,“不过他确实帮了大忙,用单片眼镜卡住神位这个点子,连我和末王都没想到,很天才,真的。”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复杂:“但也是从那一刻起,情况开始失控了,你卡住的不仅仅是神位,你还卡住了‘树’的消化程序。”
“这让‘树’开始加大力度,而你体内的‘可能性’本质也开始更剧烈地反抗,你后来沾染的‘秩序’和‘纯美’,与其说是你主动获取的力量,不如说是你的本质在绝境中本能抓取的浮木。”
“你知道因斯罗蒙提出的‘再坍缩’理论吗。”墨尔斯说。
“知道。”阿基维利点头,“他猜得没错,那是理论上唯一可能破局的路径——让你这个‘概率云’主动改变存在形态,摆脱‘树’的标记,同时保持自我意识。”
“可能吗。”
“我不知道。”阿基维利诚实地回答,“以前没人试过,以前的你,要么太快成神,要么太快沉没,要么被我们强行中断,从来没有一个‘你’,挣扎到能够思考‘再坍缩’这个选项的程度。”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秘托邦的景色。
“墨尔斯,你知道‘开拓’命途的本质是什么吗?”他背对着墨尔斯问。
“……探索未知。”
“不对。”阿基维利转过身,眼里有星光流转。
“‘开拓’的本质,是在确定的枝杈之外,强行开辟新的可能性,是在注定的命运中,撕开一道口子。”
“而‘终末’——”
他笑了。
“末王那家伙,从未来逆行到现在,就是为了确保某些‘坏的可能性’不会发生,我们在做相反的事,但目的相同:给这个宇宙,争取一点不确定的未来。”
他走回座位,重新坐下,神情变得严肃。
“这个宇宙的未来,正在被锁死。”
阿基维利轻声说,“不是被某个人,而是被‘树’自身的法则,一切都在走向确定的、可预测的终局,星神们各自固守命途,文明在既定的轨道上生灭,没有意外,没有奇迹,没有……可能性。”
“除了你。”
他指向墨尔斯。
“你是从‘海’里来的异物。你本身就是‘可能性’的化身,你和我的‘开拓’之力,是这宇宙中仅存的、能够撼动既定未来的变量。”
“以前的你——萨伦特,此方,任荒……一直到第十个——都失败了,他们甚至没机会知道自己是什么,就在懵懂中走向终结。”
“”但你是‘k’,第十一个,你挣扎得最久,你知道得最多,你甚至开始思考如何主动改变自己的存在形态。”
阿基维利的声音低了下去:“所以,墨尔斯,我想告诉你真相,不是作为星神对凡人的告知,而是作为……一个观察者,一个干涉者,向实验对象坦白。”
车厢里一片寂静。
帕姆的吸尘器声音被屏障隔绝在外,这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以及窗外秘托邦永恒不变的微风。
良久,墨尔斯开口:“我想走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绝望,只有深深的疲惫。
“离开列车,离开你们所有的安排和算计,我想……一个人待着。”
阿基维利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他点了点头。
“行吧。”他说,“这一站结束后,你就自由地走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再干涉,末王应该也不会——至少短期内不会。”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你要知道,一旦离开外界事物的观测,你就会很危险,开始倾向于隐秘。”
“我知道。”墨尔斯说。
“还有,‘再坍缩’如果真的要尝试,你最好找个安全的地方,过程可能会引发剧烈的现实扰动,甚至引来‘树’的直接干涉。”
“我知道。”
阿基维利叹了口气。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茶几上。
那是一枚小小的金色车票,和其他列车成员别在身上的那种很象,但更小,更精致,边缘刻着细微的、仿佛星辰轨迹般的纹路。
“这个给你。”阿基维利说,“不是什么神器,就是个……纪念品,戴着它,如果你改变主意想回列车,或者需要帮助,它能让我知道你在哪儿。”
墨尔斯看着那枚车票,没有动。
“拿着吧。”阿基维利站起身,“就当是……告别礼物。”
他走到车厢门口,抬手撤去了屏障。帕姆的吸尘器声音和远处隐约的人声重新涌了进来。
在离开前,阿基维利回头,最后看了墨尔斯一眼。
“祝你好运,‘k’。”他轻声说,“希望你能找到……我们都找不到的那个未来。”
门关上了。
墨尔斯独自坐在观景车厢里,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看向茶几上的车票,银色的表面反射着窗外的天光,也映出他纯白的、空茫的眼眸。
许久,他伸出手,拿起了那枚车票。
指尖触碰到金属的瞬间,他感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暖意——那是“开拓”之力的馀温,也是阿基维利留给他的、最后的道别。
窗外,东部聚落的方向升起袅袅炊烟,星穹列车的同伴们还在那里,与隐秘教士们交谈,探索,开拓。